“大人請聽龍謙講完。朝廷必然要省裡籌措第五鎮的軍費,大人必須實話實說,山東百業待舉,哪裡能放下正在建設的實業去打仗?我等非是謀算朝廷,實實是為朝廷打算啊。與其讓他們浪費掉百姓的血汗,還不如多為國家集聚些元氣。”
“楊某遵命便是。”感動之下,楊士驤竟然不顧尊卑說出遵命的話來。
“龍某謝過大人”
陳淑一直在臥室傾耳聽著丈夫與撫臺大人長談,興華跟了嬸孃和張嫂在外面玩耍,長子振華則安靜地在看書。四歲多的振華自小便表現出令人驚異的聰慧,已經認了近千字了,雖然書寫尚困難,但閱讀已經可以了,令外公極為喜愛,驚為神童,承擔了教導的全部職責。
獲知丈夫將率軍南下,近日總有人上門拜訪,丈夫選擇性地接待一些人,比如周學熙和白瑞庭,兩日間連續來了兩次,都是在客廳相見的。但更多的人則被歐陽中擋了駕,包括丈夫手下那些軍官們。她知道丈夫已經決定走了,很多事需要考慮好,安排好,沒有時間見所有的人。這幾天每晚都睡不好,總是睜著眼睛想事情,陳淑很想幫助他,但知道自己幫不上。
自乙亥年結識他,一晃七年過去了,自己從一個被相鄰所詬病的不諳時事的有些野的女孩子成為了兩個兒子的母親,銀錢是不需要考慮了,房屋田產也是虛雲。化國為家已經不是史籍上的虛話,而是活生生的現實。這一切都是因為他,自己深愛的丈夫。誰能想到當初化妝來陳家花言巧語將叔父蒙得暈頭轉向的青年,竟然打下了偌大的基業?不僅是她,便是叔父也沒想到他竟然帶領數百響馬搞到了如此地步,擁有數萬兵馬,掌控了山東全省,成為了朝廷的一方諸侯!名利是不缺了,陳家已經是事實上的山東豪門,誰敢對叔父,對自己有些許的不敬?蒙山軍的很多將領竟然稱呼自己主母!可是,時間越久,她心頭的壓力卻越大。丈夫說過的權力即責任的話算是理解了幾分了,就像現在,丈夫又面臨著一次命運的抉擇,率軍離開山東,這份辛苦打造的基業能不能守住?雖說在私下家人談起時,叔父豁達樂觀,有兵即有地,有地便有錢。憑著退思手中的第五鎮精兵,朝廷奈他何?聽起立是挺寬心的,但她卻發現丈夫的憂心日重。
大事她不願管,叔父多次教訓她要做賢內助,牝雞司晨是敗家之兆,男主外女主內是自古傳下來的古訓,誰違背誰倒黴!陳淑是讀過書的,而且丈夫非常鼓勵她讀書,什麼書都可以讀,什麼報都可以看,什麼觀點都可以討論——讀書的好處就是開闊眼界,明辨是非,讀書只會讓人聰明,哪有讓人學壞的?而且,女人更應該讀書,一家女主人若是讀書明理,晚輩鮮有敗家子孫。這是針對嬸孃反對她讀書所說的話。但她還是願意相信叔父所說的,他的大事自己不要插嘴,不要打聽,更不要指手畫腳。問題是他總是願意跟自己說些軍政上的事,她有時也會發表些自己的意見。後來她發現丈夫只是為了發洩一下自己的壓力。並不真是要傾聽她的見解。
可是有件事她真的擔心,又有些內疚。她相信他一直被矇在鼓裡毫不知情。
她手裡扣下了那位姓許的小姐的四封給丈夫的來信。
第一封信是偶然得到的,那天司令部參謀處的小張參謀送來一封信,說是給他的。信封是自制的,“龍謙將軍親啟”,字跡娟秀,讓她懷疑出自女人之手。一時糊塗便私拆了此信,內容讓她吃了一驚。惶恐、失望、憤怒諸般情緒之下她扣下了這封信沒有給丈夫,丈夫也沒有問起。第二日她叫來了小張參謀,告訴他如果再收到這個人的信。一律交到她這裡來!不準給別人。包括你們司令!如果你敢告訴他,我保證將你開除出蒙山軍!小張嚇壞了,但還是遵從了她的命令,後來陸續又收到了三封信。都轉到了她手裡。她照樣扣著。沒有讓他知道。但今年以來,再沒有收到那個人的信了,她問過小張。小張賭咒發誓說再沒有收到信函了。
或許是真的。因為他從來沒有提起過此事。
她已經打探出那個人是誰了!她甚至找了個機會看過那個女孩子,比自己漂亮的多,家世清貴,學問無疑比自己強的多,不然那個人怎麼能念大學?便是從信函的字跡及語句,她也斷定那是個極有學問的女子。
這是她曾經預料過的情況,終於還是發生了。他太優秀了,這個世道,幾乎優秀的男人鮮有不納妾的,像叔父那樣的人實在是太少了。
曾經為嫁了他而倍感幸福。因為他不僅是一個偉丈夫,而且是那樣的開明,家裡的什麼事都順著她,絲毫沒有大男人的架子,對於她喜歡習武讀書不喜女紅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