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處,賈正貴忽然靈光一閃,他定睛看了看甘洪,又掙扎著抬起頭往官道上看了一眼,看到了那裡的旗幟和官轎,一下子明白過來了。他急切地問道:“軍爺,你們不是勘輿營的?”
“某家是京營的。”甘洪已經聽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也不再隱瞞。
“青天大老爺,救命啊!”賈正貴像是撈著了救命稻草一般,大聲嚎哭起來:“我要去見欽差,草民要見欽差告狀!”
“賈正貴,嚎什麼呢?”呂瑚已經換好了自己的軍服,聽到賈正貴鬧騰,他沒好氣地訓了一句。
賈正貴下意識地縮了一下脖子,顯然是這些天被呂瑚他們給收拾怕了。甘洪覺得好笑,對他問道:“賈老爺,你剛才不是說你是因為罷耕才被吊起來的嗎,怎麼一轉身就改口了?”
“這”賈正貴才想起自己剛才說得太多了,現在想改口也不容易了,他支吾著說道:“我剛才那話,都是他們”
呂瑚走到樹邊,拽了一下繩結,裝著賈正貴的那個網兜啪地一聲掉到了地上,把賈正貴摔得嗷地叫了起來。呂瑚走過去,用腳踢了踢賈正貴,說道:“出來吧,跟京營的老爺去見欽差吧。我告訴你,我們蘇守備做的事情,經得起任何人查,你們是翻不了供的。你若是實話實說,也就是皮肉受點苦。你若是還敢顛倒黑白,等欽差把事情查明之後,你們這些人個個都得人頭落地。到閻王爺面前去的時候,別說我沒提醒過你哦。”
甘洪的手下把賈正貴從網兜裡解出來,呂瑚等人也已經穿戴整齊了,雙方合在一處,押著賈正貴來到了官道上。
“勘輿營百總呂瑚,叩見王大學士、王大學士、鄔侍郎”呂瑚帶著自己的屬下,挨個地給那些高官們磕著頭。沒辦法,人家都是中央一級的大官,自己這些小兵無論如何也是得磕頭的。
甘洪在一旁,把呂瑚等人的身份低聲地向王錫爵等人做了介紹,王錫爵擺擺手,對呂瑚等人說道:“不必拘禮,都起來說話吧。”
一時興起的下轎看風景,變成了現場辦案。親隨們趕緊支起了摺疊的軟凳,讓王錫爵、王家屏等人坐下,在官道上擺了一個臨時的行營。
“你等既是勘輿營的軍士,為何到鄉間替人拉犁啊?”王家屏問道。剛才他看到地裡有青壯在拉犁的時候,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哪有誰家有這麼多年輕小夥的。現在才明白,原來拉犁的這些人,竟然是勘輿營計程車兵。
呂瑚答道:“我等乃是奉了蘇守備的將令,前往各州縣勸農春耕。此地農家一向貧困,多數人家都沒有耕牛,勞力也不足。蘇守備說了,我們勘輿營乃是人民的子弟兵,遇到百姓有難的時候,理當出手相助,是以我等就替這些農戶拉犁了。”
“人民的子弟兵這個說法倒是有趣。”王錫爵點點頭道,站在他身後的那些官員,或是微微點點稱讚,或是不屑地撇著嘴,鄔伯行更是黑著臉,只差站起來斥責蘇昊譁眾取寵了。
呂瑚接著說道:“其實,這個賈老爺家裡,原本有十幾頭耕牛。可是這個老東西,為了和我們蘇守備為難,竟然喪心病狂地把十幾頭牛的腳都弄傷了,讓這些牛都不能下田幹活。各位大人,你們說,這樣的劣紳,是不是應當吊起來示眾?”
“此話當真?”王家屏扭頭看著賈正貴,沉聲問道。
“這”賈正貴不知該如何說才好了,傷害耕牛這種事情,要想瞞是瞞不過去的。別人只要到他家的牛棚一看就知道了,那些牛腳上的傷,都是人為的,傷口不算大,不會讓這些耕牛永久殘廢,但為了避免傷口感染,短期內它們肯定是不能下地的。十幾頭牛都出現這樣的傷口,如果不是有意為之,那就見鬼了。
“混帳東西!”從賈正貴的神色上,王家屏也知道呂瑚所言非虛了。他出身一個破落農村知識分子家庭,小時候也是做過農活的,對農村生活深有體會。聽說賈正貴為了罷耕,竟然不惜傷害耕牛,不禁怒火中燒。
在王家屏的身邊,坐著一個負責記錄的書辦,面前有一塊小硯臺。王家屏氣急之下,抄起那硯臺便向賈正貴扔了過去。硯臺不偏不倚,正砸在賈正貴的頭上,一時間鮮血伴著墨汗順著賈正貴的額頭流淌下來,把他弄成了一個大花臉。
“春耕時分,農家把牛看得比人命還貴,你竟然敢傷害耕牛,實在是罪不可赦!來人!”
“在!”甘洪手按著腰刀站了過來,賈正貴嚇得枯通一聲就跪下了,誰知道這位京城來的大官竟然有如此大的脾氣,這分明就是要砍人的意思了。
“忠伯息怒。”王錫爵趕緊把王家屏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