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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日半夜時分,大義準時出了家門,向學校後院走去。月亮底下,那鐵腿老漢已在井臺 上等候多時。大義只顧低頭看著自己影子朝學校裡跑去。一進校園便被那坐在井臺之上的鐵 腿老漢看見,遠遠等著他過去。待大義走得近些,老漢一聲咳嗽,大義一個寒噤,連忙立住 。只聽老漢厲聲喊道∶“呆子,還不快給你師傅跪下!”此情此景,大義已是身不由己,立 即跪了,看老漢有啥話說。老漢一時找不上話頭,只會拿咳嗽張揚聲勢,大義倒也乖覺,忙 問老漢∶“張師,你說咋哩?” 老漢喝道∶“咋哩?吃得長哩!像你這種痴麻古董的徒弟, 收下你我真是瞎了眼睛啦!”大義機敏,應道∶“張師,是我不對,讓你等得久了。”
老漢說道∶“我張鐵腿一生行走江湖,經歷過多少塗腦濺血的場面,單是沒見過你這等 死不開竅的角色。我做碎娃之時,我那師傅從沒說是有給笑臉的時候。既是如此,我的幾位 徒弟把師傅的話如此敬重,刻骨銘心,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我的一個姓梁的師傅,初拜 師學藝時,人看他老實笨拙,不願結夥於他。師傅也不給他多傳,僅將碾麥場裡的一隻碌碡 教他踢著玩耍。我的師傅心實,自此,也不說朝三暮四,好高騖遠,專專瞅住這一門子,只 是個起早貪黑,下茬苦練。三年期滿之日,一班師兄師弟,你舞刀他弄棒,個個耀武揚威, 好不排場,且看是輪番在師傅面前演練。我師傅坐在黑處不吭不哈,待這一班人都比畫過了 ,他這方才出來,將一個千八百斤的石碌碡踢得跟個棉花包子似的,隨空翻飛,遍地旋轉, 看得眾人不住叫好。這期間,隨同一起學藝的一位師弟看不慣了,單說要拉出來比試比試。 他這位師弟說來也不是平庸之輩,在山東地界後來名氣很大,因練就了‘猴子頂刀功’,頭 腦極是硬實,人喚‘鐵葫蘆’。起初,我的師傅先是死活不願上手,只拱著手說抱歉。‘鐵 葫蘆’揪住不松,非要弄個高低。他師傅笑了,對我師傅道:既是二小要比,你不必過謙, 將就他吧!聽完這話,我的師傅看是推辭不過,這才欣然從命,昂揚出場。先是朝上頭拜了 幾拜,拉開架勢,一時只見兩條腿像是風吹枯葉,掃得滿地煙塵,給那‘鐵葫蘆’沒有換氣 落腳的地方。緊接著,我那師傅瞅住一個空子,一掌過去,將那‘鐵葫蘆’掀出三丈多遠。 ‘鐵葫蘆’這方服了,與我那師傅結為拜把弟兄,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這裡 頭都是圖個“義氣”二字。你且不知,我當初跟隨我師傅學藝時所受的艱辛,見月兩挑子柴 禾,從那嶗山裡頭打好背出,給人家擱到院裡,時常還不願師傅曉得。一直是做了三年,才 和人家師傅搭上腔。這時師傅已從過去的�子溜沒有的窮漢,變成了當地的小財東家,人人 相求人人仰慕。我師傅對我說,難得你一身的忠厚。俗話說,師傅領進門,學藝在自身。但 既入武林之門,有三條規矩必須曉得:其一,不欺凌貧弱;其二,不姦淫婦女;其三,不見 利忘義。這三條違背其中任意一款,都看做是辱沒武林十惡不赦千刀萬剮之罪。我這人說來 也是咬鋼嚼鐵的一條漢子,豈能在這些淡事上亂了規程?當時就滴血起誓,不在話下。自此 ,師傅傳我二九一十八般兵器,六六三十六路拳法。”張鐵腿越說越來精神勁頭,竟將腳下 跪的大義給忘屁子了。
《騷土》第二十二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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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義喊道∶“張師,我可以起來了不?”張鐵腿道∶“老老實實跪著,還沒咋哩就跳彈 起來了,學成之後不曉是咋囂哩!”大義只得乖下,將兩手藏在胳肘窩裡暖和。那鐵腿老漢 又說∶“給你說起來都是多餘,嗨,我經歷的事讓你們這輩人連想都不敢想!民國十三年山 東大旱,河上那西門耀的財東家將我師傅河下的水源給劫了,因此上兩莊子人打起來。我那 時二十多歲,血氣噴人,一失手竟將人家的大管家給踢死了。從此我便在山東地界出了名, 一時是轟轟烈烈,聲震江湖。可憐的是我那老母,拿自個兒頂到西門耀家裡做了燒飯嬤
子, 臨死前才抬將出來。嗨,人一生不就圖個骨氣。我要不看在‘骨氣’一項上,自個兒去西門 耀門上抵罪,我母親也不至於受此大辱。不過,後來聽人說了,我母親在西門財東家裡並沒 吃啥苦頭。那財東極是仗義,將我母親幾乎看成是自家姐妹。我母親在家裡蓋的是草,到人 家那裡倒給了一床花紅棉被,讓前去探望的村人豔羨得不得了。”
如此這般,張鐵腿竟是足足講夠兩個鐘點,方才說是歇口。井臺下那大義說∶“張師, 我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