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長這兩日極為煩躁,德斌這小子,怎麼在廣州就跟換了個人似的,以前屁顛屁顛跟著自己,就是哄他去吃屎他都感激自己這個三哥,可現在,好像挺有主意了。
更令德長心煩的是,聽聞昨日阿瑪去了巡捕局,去看那傻子的辦差環境,看那傻子如何辦差,真不知道有什麼可看的。
偏偏阿瑪回來好像心情大好,很是誇了德斌幾句,說甚麼“你這個弟弟長進了,人也懂事多了。”再長進,也是個傻子不是?
可德長知道,這廣州是人家的地盤,景祥那小子,詭計多端,說不定就在琢磨怎麼找自己茬,讓自己上套呢。
是以這兩日德長深居簡出,絕不踏出驛館一步,雖然早聽聞廣州花花世界,可在阿瑪身邊,絕不能行差踏錯,規規矩矩比什麼都強。
不過今兒一早,睿親王就將德長叫到書房,言道來了廣州,總要遊歷一番,不說會漲見識,但總要知道廣東一地現今民風變化,如此回京也好向聖上交代。
阿瑪沒明說,德長卻心裡一喜,聽得出,阿瑪對廣州一地的變革不認同,那也就是說對景祥不認同。
阿瑪金口一開,德長這才如蒙大赦,帶了僕人薩哈和兩名侍衛出了驛館,而來到廣州,自然要去西關看看,聽聞西關人口東西雜處,現今比上海租界還繁華。
僱了馬車來到西關,賞了馬伕一兩碎銀,馬伕千恩萬謝而去。
果然,西關名不虛傳,小橋流水,店鋪鱗次櫛比,人流熙熙攘攘,大街上走著衣著鮮豔的大姑娘小媳婦,一輛輛人力車在人群中見縫插針,跑得飛快,一切的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新鮮。
“叮鈴鈴”身後鈴鐺響,德長吃了一驚,猛回頭,身後一輛人力車從他身邊擦肩而過,戴草帽的人力車伕邊跑邊丟個鄙視的眼神過來:“看路啊,鄉巴佬,不知道靠右走吧?”車上貴太太也是微微蹙眉,一臉的不屑,顯然覺得德長雖然衣著光鮮,但十九是鄉下的土財主。
下人薩哈大怒,罵道:“你站住!”那兩名侍衛就都摸向了腰間火銃,他們跟著三阿哥,哪受過這個?
“算了!”德長叫住薩哈,第一次忍氣吞聲,在這廣州,還是莫惹事的好。而那人力車,一轉眼就去得遠了。
“靠右走吧。”德長說了聲,薩哈和兩侍衛大眼瞪小眼,也只好跟在主子身後走進人流。
前方一家裝飾精巧的店鋪吸引了德長的目光,那橫在店鋪上的長長招牌顏色鮮豔,畫著逼真的一碟烤牛肉,看著就令人食指大動。
“主子,這好像就是西餐廳,洋人的玩意兒。”薩哈總算有些見識。
“去嚐嚐!”德長也來了興致,當先舉步前行。
店鋪整潔優雅,各個桌臺都是白綠格的餐巾布,桌上擺著花尊,幾桌客人正在飲早茶,沒有什麼人說話。
“把你們最拿手的菜上來!”等主子氣度不凡的撩袍子落座,薩哈就大咧咧的喊,幾桌客人紛紛側目,見都是華人,薩哈就瞪了他們一眼:“看什麼看?”
穿著青布袍的店夥計顛顛的跑過來,賠笑道:“幾位先生吃點什麼?”
薩哈倨傲的道:“沒聽我剛才說麼?拿手的菜都上來,牛排、鵝肝,還有那什麼魚醬!總之洋大人吃的最貴的菜都給我家主子端上來。”薩哈倒是聽說過西餐的花樣,他去過上海,更見識過洋人的氣焰,在這西餐店,就更要客氣一些。
聽到薩哈“洋大人”三個字,店夥計微微一怔,隨即苦笑道:“幾位先生來錯了地兒吧?小店不是西餐廳,小店乃是烤肉店,兼賣早點,現在是早點時辰,只有熱茶、咖啡、粥、麵包、饅頭,幾位看看選單?”
德長微有尷尬,咳嗽了一聲。
薩哈腦袋轉得快,罵道:“不是西餐廳你掛什麼洋文?媽的,鬼佬給了你多少好處?”洋大人馬上變成了鬼佬,反正也不怕被他們聽到。
店夥計陪笑道:“這不,這不賺洋鬼子的錢麼?這西關啊,洋鬼子人傻錢多,不賺他們賺哪個?”
“滾你的蛋!”薩哈罵了一句,回身小聲問:“主子,那,咱們吃點啥?”
德長拿起桌上選單,點了幾樣粥和細點,薩哈再轉身對店夥計,馬上又趾高氣昂起來,罵咧咧吩咐這吩咐那的。店夥計心裡罵這廝有病,有錢人見多了,就沒見過這德行的,還喊洋鬼子作洋大人,明顯沒見過世面的土財主嘛!
但他臉上賠笑,顛顛的去吧檯盛粥拿細點。
皮蛋粥、黑米甜粥倒都味道不錯,德長連喝幾碗,微微點頭,雖是民間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