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你就會明白的,記得我已經道過歉了,”夏明朗挑眉一笑,“相信自己是沒錯,但在這裡,我希望你還能相信我。當然你可以堅持不信任我,沒有關係,將來如果你再失望的話,可以更不信任我,但是,我確定你不會有這個機會了。”
陸臻本欲反駁,但是張了張嘴,到底還是沒能開口。
“好了,就這樣吧,好好享受你加入麒麟的第一餐。”夏明朗微笑,明亮的黑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之下泛出柔和的輝光,像是一個懷了寶藏的探險者,誘人深進,他直起身攬過陸臻的腦袋輕輕一拍,低聲笑道:“慢慢吃,別噎著了。”
呃?
最後的考驗,又有一個人離開了,麒麟方面在勸退,而對方自己也開始對未來的困境存有疑慮,雙向選擇的年代,就像夏明朗說的,他只要最適合的人。有些人絕對忠誠值得信賴,然而他們不擁有承擔責任的能力;還有些人足夠強悍,卻無法與他人合作彼此信任,這都是不適合的。
一系列的最後評估陸續出爐,陸臻與徐知著每天都能拿到一些資料,有射擊、體能、戰略戰術等等軍事技能方面的,也有全方位的行為、性格評估與各位教官的綜合評語。唐起與他的團隊負責評估隊員的性格結構,唐起是心理學博士,主攻傷害心理學,重點研究人對各種生理及心理傷害的感知與反應,並從中找到對抗痛苦的方式。
唐起給陸臻的報告指出他有輕微的神經官能症隱患注1,陸臻對此大為不滿,拎著報告去找唐起理論,兩個人坐而論道從心理學的基本原理一路辯到榮格、弗洛伊德唐起本來覺得小朋友熱愛學習是好的,知識面廣泛也是好的,雄辯滔滔也是好的,只是他媽的你能不能別這麼不依不饒的,這簡直是狂轟濫炸了麼。他忍不住指著陸臻說:“你現在這就是強烈需要對方接受自己觀點的強迫症!!”
陸臻聽了一愣,慢慢抬手撫額說:“棋逢對手,將遇良材,我這是跟你聊得興起,這樣的來來往往讓我覺得我們在交流,我其實沒什麼強烈的要說服你的慾望,只是你的觀點讓我有了思考卻沒能徹底說服我,我就想要把這種思考說出來,事實上,如果你的觀點漏洞百出不值一提,我可能早就失去與你討論的興趣了。而且你看,在我強迫症的同時你也強迫症了啊要不然我們兩個怎麼持續的?”
唐起失笑,抱拳說:“承蒙您看得起,我應該給你的症狀總結個新名詞。”
陸臻笑了,不再反駁,其實他也知道是個人多少都有點心理問題,神經官能症或者人格失調,他也知道過分的執著對錯與責任分割是他的老毛病。而且人們永遠不會相信,他執著的只是“對”與“錯”,而不是“你的”與“我的”,他甚至一直渴望被說服。長久以來這個老毛病也讓他碰過一些壁,可偶爾還是會忍不住,總相通道理可以越辯越分明,又或者有人能夠給他醍醐灌頂式的痛擊就像夏明朗那樣說服他!
只用一句話,就說服他!
融合期還在繼續,老隊員們對他們的態度開始變好,當然無形的隔膜仍然存在,但至少雙方面都表達出了想要融合的慾望。
而徐知著的整體評估姍姍來遲,唐起給的性格評估倒是很不錯:無明顯缺陷。
很多人都有一些小缺陷,而陳默更是成天被唐起叫囂有心理自閉與環境漠視症,可是最後這位沒有明顯缺陷的隊員得到了一份不樂觀的教官評價,夏明朗明確表示:我對你有疑慮,你要不要考慮換一個地方?
徐知著大驚,有如晴天霹靂,陸臻更是困惑到了極點。徐知著一直都很強,軍事技能強,心理素質也強,精明果敢殺伐決斷。可是世事總是如此,一個人性格的優點往往與他的缺點相輔相成。在戰場上,生死之間,沒有那麼多分明的界線,有時候勇敢與冒進只有一線相隔,果斷與殘忍也只有一線相隔。
其實對於徐知著的評價,整個教官組內部都很不統一。
方進是個崇拜強者的傢伙,他對徐知著的評價只有一個字:“好!”如果還需要他再說一個字,他會說:“很好!”而陳默從來都不擅長給別人下評論,在夏明朗的強烈要求下,他想了幾天最後也只給出一份情況描述。
大秋天打麥子,一層層地篩,一層層地淘,到最後就留下這幾粒種,夏明朗對每一個都視若珍寶,恨不得能把人剝皮去骨揉爛了,好看清楚那人心裡是怎麼想的。然而人的性格常常都是很矛盾的,越是熟識越是難形容,不到半年的訓練根本不能逼出性格上全部的弱點,尤其是像現在這種高壓式的訓練,夏明朗知道他所得到的結果,很可能是扭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