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下來。親衛送來了肉和水,他也沒有吃,只是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執拗而絕望的看著南方的天空。他為了踏上那塊豐饒的土地,付出了半生的夢想,卻依然止步於那道曾經被他稱為豬欄的長城。
夜幕降臨,無月,繁星在天空睜開了眼睛,冷漠而平靜的俯視著蒼生,漫無邊際的沙丘像黑sè的巨獸隱伏在黑暗之中,虎視眈眈,正yù擇人而噬。玄武營的將士們在山坡上休息,一堆堆篝火在夜風中顫抖,似乎禁受不住夜寒。將士們在篝火旁的身影一動不動,有如石雕。
檀石槐忽然想起了父親投鹿侯。那時候,他寄養在外祖父家,父親跟著匈奴人征戰,每次回來都這樣坐在篝火旁,跟他講那些征戰的事情。父親對他很淡漠,可能在他的心底裡,他一直懷疑他不是他的兒子,可是他沒有兄弟姊妹,父親也只好和他說話,他也只是敷衍的聽著,心裡卻在琢磨師尊剛剛傳授給他的口訣。
直到忽然有一天,他發現父親曾經tǐng得筆直的腰在不經意間佝僂了,父親曾經豪氣干雲的聲音變得悲悽,他講述的故事也由又搶了多少漢人的財物變成又失去了幾個好朋友,又受了什麼樣的傷,他感受到了強烈的震撼。
他那時候就有一種感覺,父親不是哪一天戰死在沙場上,就是抱著羊鞭,弓著腰在草原上蹣跚,直到悄無聲息的死去。
他不想那樣死去,所有他接過了父親少得可憐的十幾個奴隸,開始了他的征戰生涯。憑著過人的武技,他漸漸的打出了名頭,成了草原上的少年勇士,但打來打去,他也只是一個小有名氣的百夫長而已,只能給人賣命,直到有一天,師尊給了他一部漢人的兵法,他才豁然開朗,知道戰爭和殺人並不完全是一回事。
他只用了不到十年的時間就統一了鮮卑,建立起一個橫跨萬里,控弦十多萬的強大聯盟,他的名字在鮮卑人口中傳誦,讓漢人顫抖。無數草原上的勇士向他俯首稱臣,數不盡的草原少女以見他一面而興奮得興不成寐。
他幻想著有一天能坐在那個雄偉的大城裡,號令天下。
一陣微風吹過,檀石槐的眼皮顫了顫,慢慢的睜開了眼睛,看著面前那個熟悉而陌生的人影。他愣了片刻,緩緩的伏在地上:“師尊!”
“跟我走吧。”那人的聲音依然平靜得沒有任何情緒:“你已經敗了,跟著我離開這裡,放下一切俗務,全身心的去修煉大道。”
“大道?”檀石槐品咂著這兩個字,卻發現自己沒有一點熱情。三十年前,當他第一次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他曾經兩眼放光,可是現在他卻沒有了興趣。
“我參悟出了一個竅要,如果可行的話,也許你的境界能夠有所突破。”
“如果可行?”檀石槐慢慢的直起身:“師尊是讓我去嘗試?”
“修道不就是在嘗試?”那人反問道,“天道深遠,豈是一蹴而就的事情?總得付得無數的心血甚至生命才有可能向大道接近分毫。有的人窮盡一生,甚至連大道的門徑都看不到,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可是,有很多鮮卑人在等著我”
“等你?等你幹什麼?有你他們就不會死了嗎?”那人笑了起來,只是笑聲中沒有一點喜悅,只有譏誚。“只怕有了你,他們會死得更快吧?”
檀石槐無言以對,他只是沉默。
“可惜,可惜。”那人看了他很久,轉過身,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三十年的心血,付與虛空,也算是一劫啊。你好自為之吧,你圖你的霸業,我修我的大道,從此天涯陌路。”
“師尊”檀石槐叫了一聲,從懷裡掏出一卷帛書:“這兵法”
“算了,它已經毀了我三十年的心血,我不想被它再耽誤一次,你留著吧,願意傳給誰就傳給誰,我不在乎。”說完,他身子一晃,忽然消失在檀石槐的眼前。
山下,兩個警戒的親衛覺得眼前一陣風掠過,他們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問對方:“你剛才看到什麼沒有?”
落日原西南七十里,一座無名山谷裡,劉修盤地而坐,賈詡和荀攸分別坐在他兩邊,董卓坐在對面,牛輔、李傕坐在董卓身後,大口大口的喝著酒。
他們剛剛收到呂布的訊息,檀石槐已經在往回趕,按他們的行進速度估計,明天中午便能和彌加、素利所部會合,而袁紹正在往落日原趕,因為缺糧,他們已經殺掉了不少戰馬,速度大受影響,至少要到後天才能趕到落日原。
“鮮卑主力已經被打散了,他為什麼不把騎兵先派過來?”董卓喝了一口酒,沉聲問道:“如果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