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禦寒,不過他的頭髮仍然梳著中原的髮髻樣式,於是他的打扮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顯然突厥文化的同化能力有限,很難在短日內影響到李適之這樣來自唐朝的人。
此時默啜可汗的突厥大軍擊敗葛邏祿的勝利訊息已傳到了黑沙城,城中的突厥人無不爭相慶賀。唯獨李適之找到大臣暾欲谷說:“現在可以開始準備逃離黑沙城了,免得事到臨頭措手不及,白白做了敵軍的俘虜。”
暾欲谷驚詫道:“可汗初戰告捷,如今形勢對咱們有利,李公子何處此言?”
李適之沒有正面回答暾欲谷的話,反問道:“您也是久經沙場的老人,晚輩冒昧問一句,打仗最重要的是什麼?”
被一個鬍鬚還沒長齊的小輩這樣問,暾欲谷有些不悅道:“自然是將士們的勇猛,活在草原的萬物生靈都遵循一個道理,強者食弱者被食!”
李適之不以為然道:“我認為兵戈相對時雙方實力已成定局很難有所改變,能夠掌控的便是如何運用手裡的實力。英明的統帥運用兵力無非就一個宗旨:思路明晰。”
暾欲谷皺眉沉吟。李適之又道:“一場戰爭要如何取勝,統帥先要明白應該走什麼路子目的是什麼,比如有的以奪取糧道不讓敵軍久持為路子,有的走擒賊先擒王的路子,各有路數。相同之處便是他們都知道自己要幹什麼、應該如何一步步地實現咱們以此看可汗對付葛邏祿等三姓的戰事,不過就是因惱怒他們的背叛而進行的報復,時機卻不對,此時唐軍已經四處調兵遣將虎視眈眈,可汗的思路究竟是什麼、目的又是什麼?一場於大略沒有任何幫助的勝仗,又有多大的意義?值得如此興高采烈麼?”
暾欲穀神情稍變,下意識點點頭道:“那李公子認為晉王薛崇訓他們的思路明晰否?”
雖然李適之對薛崇訓毫無好感,將其視為篡奪李唐大權和造成自己落魄至斯的罪魁禍首,但說到這裡他仍然就事論事:“薛氏及其同黨多次取勝,不論全部歸於運氣,定有他的長處。這次對突厥汗國用兵,其思路之明晰一目瞭然:首先造勢自居大義,以突厥人為殘暴罪惡之源,以利以勢拉攏有利於自己的各地勢力,孤立削弱突厥;然後逐步蠶食,將形勢不斷向有利於己的方向發展。薛氏此時不急不緩,到如今尚未調兵出河套,顯然他們的思路早已確定為掌控形勢!”
李適之翹首望向西南方向,在風聲中沉默了許久道:“在這樣的策略下,首戰不在於斬獲和實際作用,而在於造勢。如果我在他的位置,必選突厥都城黑沙城!突厥可汗率主力在西北,又恃勝疏於防備,正是絕佳戰機;而拿下現在的黑沙城雖然獲利不多,但此城名為突厥都城,名聲在外於造勢極為有利。到那時一些忠心搖擺的部族就太容易被唐朝爭取過去了現在默啜可汗為了懲戒背叛者大動干戈,殊不知大勢當前之時人心浮動,能懲罰得過來麼?”
暾欲穀神色一冷:“李公子認為唐軍會趁此機會襲擊黑沙城,所以才建議咱們早作逃跑的打算?可現在晉王的人馬還沒到達河套地區,大軍聚集還不知要等到何時,他怎麼打黑沙城,難道飛過來?”
李適之冷笑道:“慕容鮮卑人以及東邊的那些依附朝廷的部落,誰都有可能。就眼下的形勢,您還擔心薛氏沒人可用?”
李適之出言相激,當然不是真想讓暾欲谷準備逃跑,而是希望暾欲谷透過自己的實力影響到汗廷決策對黑沙城做出一些必要的防範。暾欲谷這個老頭子在突厥當政者中間算是一個比較有智慧也比較開明的人,他應該能想通其中的干係。
果不出其然,暾欲谷對李適之的建議認真對待了,他雖然不認為黑沙城必然會遭到攻擊,但想到此城距離唐軍控制的地區不遠,此時又防備空虛,確實有必要提高警惕。於是他便找到了留守南廷的拓西,說服了這個默啜可汗的兒子。因阿史那默啜的另一個兒子楊我支受唐朝影響太多,不得突厥貴族看好,實際上託西是默啜內定的繼承人,他在可汗面前說話自然管用多了。
默啜可汗在西北前線見到了託西的信使,“風聞唐軍可能襲南廷,託西派人來請兵防備”。默啜有些不悅認為兒子膽小,但身邊的大臣紛紛進言可汗離開黑沙城之後,防備確實不夠,既然有風聞便不能掉以輕心。默啜這才分兵一萬騎返回,命令他們聽從託西的號令防守黑沙城。
事有湊巧,等可汗的援兵剛剛到達黑沙城時,城中就得到了斥候的訊息,發現一大股騎兵已離城百餘里地,方向直指黑沙城!暾欲谷聽到這個訊息之後對李適之的態度上升了敬重的地步,竟能料事如神叫他不得不再次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