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座人工土山的工地距離石堡不足兩百丈,唐人早已計算清楚,只要減少高度落差,這個距離就在重型投石車的射程內。但吐蕃人居高臨下卻拿工地沒辦法,他們的技術實在有限得很,雖然從漢人那裡學到了一些工匠技巧,也能做弩炮投石車雲梯等器械,但質量就不敢恭維,射程也大打折扣,完全達不到兩百丈那麼遠,精度更差。吐蕃人想阻止建築工地繼續施工,只能從方臺上出來,用近戰解決問題。
薛崇訓接受了劍南軍部將的建議,調了二百步軍常駐崖下防備。這地兒部署太多兵也沒用,只能縱向擺列在谷地里根本擺不開,布二百人就可以抵擋好一陣了,出事兒了臨時從後面增兵都來得及。
此時沒有起重機等各種裝置,修工事的速度實在慢得可以,就算日夜趕工,轉眼間忙活到六月間了還沒修完。雙方在藥水溝谷地中對峙了一個月,連一仗都沒打。
終於在六月中旬一天晚上發生了第一次戰鬥。吐蕃人大概無法再忍耐唐人鮮卑人在眼皮底下修工事,而且一修就是一個多月,他們從方臺上趁著月黑風高摸出來想毀工事,又正巧唐軍守軍久來無事麻痺大意,讓其偷襲得逞。吐蕃軍殺將過來時,那二百唐軍還沒形成戰陣,當下就沒抵擋住。
混戰之下,一部分吐蕃人衝到了三座人工土山下,那裡只有一些擔土幹苦力的吐谷渾奴隸,毫無抵抗力,頓時就被殺得四散逃跑。吐蕃人在木架和勞動工具上撒上油,放起火來,一時火光沖天把那些木頭的東西燒了個精光。但對已經修上去的土山他們沒辦法,此時又沒有炸藥不能直接炸掉,情急之下找不到辦法破壞。
於是他們抬起粗木柱去撞,想像撞城門那樣把土山撞塌,無奈唐人的建築方式是以土夯嚴實為基礎,那些泥土被夯得十分結實,被衝撞之下一時半會都不會動彈。
薛崇訓也聽到了突襲的訊息,當即責令張五郎調兵迅速增援,同時和吐谷渾大相伏呂匯合,叫他調吐谷渾軍為後續部隊繼續跟進。
張五郎調了三個團騎兵迅速趕到石堡下,當即發生激戰,後面的吐谷渾軍也來了,把狹長的谷地塞了個滿滿的,果然是人多也無法。
薛崇訓爬到高處去看戰場上的情形,但是晚上看不甚清楚,只看到前面火光閃動,耳朵裡聽到嘈雜一片,反正是打起來了。他心裡也是有點著急,主要不太懂建築,不知那土山究竟能承受什麼程度的破壞,要是辛辛苦苦修了一個多月的工地被徹底破壞,不是瞎忙活了?
他找來司工房的趙司判問:“你修的那土城會不會塌?”
可趙司判這人最怕擔責任,相處一個多月以來薛崇訓也知道。果然不出所料,趙司判支支吾吾地說:“用料、構造都沒有問題,一般不會坍塌,但是如果被人為破壞,下官就不好說”
這摸稜兩可的話,薛崇訓也判斷不出來究竟是什麼狀況。趙司判當然不會拍著胸膛擔保:他是工科的,只負責建築,反正修建起來的土城沒有自己坍塌就不關他的事;被人為破壞是守備的責任,關他屁事,當然犯不著趙司判為別人頂黑鍋。
薛崇訓眉頭緊皺,心下十分鬱悶。要是前功盡棄不只是耽擱時間的問題,東面湟水岸邊以吐谷渾人為主的聯軍近十萬人,每天都要吃喝多少東西!這仗拼的是國力,讓吐谷渾人這麼耗,他們那點地盤恐怕不禁耗。
他意識到嚴重性後,當下便親筆寫了命令,傳令張五郎:半個時辰之內擊退敵軍,奪回工地。
張五郎正在前面的三團劍南軍官兵後面督戰,接到傳令兵的信札後,展開紙湊到火光下一看,薛崇訓的親筆信,他當即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他抬頭看去,前面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刀槍在火光中明晃晃地亂閃。本來增援過來的是騎兵,但現在都下馬作戰了,因為地方太小步軍能排列得密集一些。
身邊的部將說道:“地方太窄,施展不開太費時候了。”
張五郎怒道:“傳令前軍前進,殺出血路,後退一步者,校尉隊正皆斬!”
殺聲和慘叫聲中戰鼓擂擂,下馬的唐軍騎兵身上照樣穿著沉重的兩檔鎧,密集的隊形人擠人連轉身都不可能,此時還有什麼武功招數可言?根本沒地兒給你比劃,見人就捅,或是被人捅,只能硬扛著,躲都沒地方躲。
有將領大聲吆喝著:“死也要站穩,別摔倒”此情此景,倒下就被踩成肉泥。
頭頂上箭矢飛舞,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有箭從身上某盔甲單薄的地方扎進肉裡。眾人睜大了眼,多數人臉上都有恐懼,什麼視死如歸都是扯淡,冒死前進不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