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便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了。”
唐時秀才與明清不同(注:差異前文有述),可以說終唐一世,秀才比進士稀罕了不知多少倍,秀才秀才,秀於天下之英才,實乃是天下大才之象徵,秀才遇到了兵,都說不清道理,他李元審何德何能,可以撫平此亂?
但王秦雖然聽懂了這句“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可卻仍然不明白:“若說潞州人怨恨潞帥或是情有可原,然則又怎的將並帥也一併恨上了?”
李曜嘆道:“燕然老弟,你觀並帥軍中,以地域而論,何處之人最多?”
王秦眉頭一蹙,很快便道:“這個似乎雲中、代州、蔚州等處之人最多吧?”
李曜點點頭,道:“燕然老弟見事極準,實則這雲中、代州、蔚州,乃可以以一言蔽之,便是代北之人。”
“嗯,的確如此。”王秦點點頭:“然則此事?”
李曜嘆道:“並帥至河東,已然數載。然則於並帥軍中所任要職者,乃有河東人幾何?有除代北人、河東人之外者幾何?”
王秦面色一變:“正陽兄所言,乃是說潞州將校深覺前途無望,是以對晉陽離心離德,不肯為並帥效力?”
李曜長嘆一聲:“錯非如此,這些人怎能一點就著?”
王秦默然。
李曜這番話說得頗有見地,當初李克用在上任河東前夕,曾發榜告示河東軍民:“勿為舊念,各安家業。”宋元之際時代史學家胡三省對此解釋說:“以河東之人前此數與克用戰,恐其不自安,故榜諭之。”
河東節度使在天寶年間有兵力5。5萬人。安史之亂後,河東作為遏制河朔藩鎮的重要堡壘,繼續保持著一支強大的軍事力量。元和十四年,李德裕甚至說河東有“精甲十萬”。直到唐末以後,河東經歷了一系列的變亂,實力銳減。但作為一個老牌大鎮,恐怕仍有不少的軍隊。因此,李克用上任河東後的當務之急,便是如何協調代北人與河東人的關係,將原河東的統治勢力納入自己的統治系統。
早在元和四年沙陀遷往河東時,河東節度使範希朝就曾挑選1200人組成沙陀軍。據李德裕講,這些沙陀軍駐守在太原“衙內,性至循良,於人情狎熟”。之後,“太原軍素管退渾、契苾、沙陀三部落”,代北行營隸屬河東節度使,這雖然一方面遏制了代北集團的發展壯大,卻也使河東與沙陀三部落和五部之人的聯絡加強。所以,儘管“河東之人前此數與克用戰”,但從史料顯示的情況看,李克用在河東並沒有遭到激烈的反對。中和四年二月,李克用應朱全忠等人之請,“率蕃、漢之師五萬”南下救陳州,這“五萬”蕃漢之師,很明顯,必定包括了不少原河東的軍隊。
但是,儘管河東人接受了李克用的統治,但他們在李克用統治集團中並沒有得到特別重用。整理李克用麾下有史料記載的、有名有姓的六十名將領可以看出,河東人有李嗣昭、史敬鎔、梁漢顒、相里金、鄭琮、白文珂、張虔釗、侯益以及李建崇。這樣,在六十人中,河東人僅有九人,只佔總人數的15%。這一數字表明,李克用盡管立足於河東,但他所依靠的主要力量並不是河東人。
李克用時期河東人不被重用,不僅表現在在他的統治集團中河東人數量少,而且表現在他們所擔任的職務也低,在上述九人中,除李嗣昭作為養子而被委以重任外,其餘多擔任一些低下級軍職。在李克用一系列重大軍事活動中,領軍作戰的河東人也一直有且僅有李嗣昭一人!而李嗣昭,《新五代史》卷36《本傳》說他“本姓韓氏,汾州太谷縣民家子也。太祖出獵,至其家,家適生兒,太祖因遺以金帛而取之,命其弟克柔養以為子”。如此,則表明其不過僅僅是生在河東而已,而從他的生活閱歷上說,其實也應該屬於代北人。這麼一看,河東人在李克用麾下簡直地位全無!
河東人之所以在李克用時期不被重用,固然一方面由於他們的資歷尚淺,不能同那些“膽略過人”,數十年跟隨李克用征戰的“邊部人”相比,而另一方面,恐怕也與李克用對他們的猜忌、防範心理有關。這方面直接的事例雖不曾見到,但並不妨礙李曜這種搞供銷出身,最長與人際關係梳理的人作一些合理假設。
李克用進佔河東後,原河東牙將除賀公雅曾一度露面外,其餘都銷聲匿跡。以上述河東人為例,李嗣昭已如上述;史敬鎔、梁漢顒、相里金、鄭琮,李建崇均先世不見史傳;侯益,祖父以農為業;白文珂,父君成,為遼州刺史;張虔釗,父簡,唐檢校尚書左僕射。所謂“唐檢校尚書左僕射”,或為贈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