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便是越州,可以作為個人勢力範圍的邊疆州看待,隨時可能受到董昌的反戈一擊。而浙西經過長期戰亂,經濟凋蔽,錢鏐所佔領的蘇州也已非昔日可比。緊領杭州北部的湖州一直由李師悅佔據,而師悅又是傾向於楊行密的。只有杭州南部睦州刺史陳晟尚可以利用,但雖然同樣出身八都舊將,在錢鏐根本處於勢弱的時候,投靠誰是說不準的。於是,錢鏐唯一的出路便是乘機消滅董昌,而董昌竟然走出了稱帝這一著臭棋,自然就成了錢鏐最好的機會。
別看剛才戴友規說得好聽,說楊行密打算南下平定董昌之亂,只是因為有錢鏐阻撓,所以作罷,而李曜也未曾對此表示異議,就以為事情果然如此。其實事情根本不是這般,事實是:楊行密要打的是錢鏐,正好董昌來求援,楊行密遂出兵南下攻打錢鏐的蘇州,將之奪取。
至於戴友規剛才的那番說辭,顯然那是事發之後楊行密給天子上疏時的說法。也無非是說之前不知道天子的詔令,所以我楊某人一聽董昌叛亂了,想到我是天子藩籬,急得立刻起兵南下,誰知道錢鏐這個賊廝鳥居然不讓我的兵借道南下幫陛下您平定叛亂,我楊行密急於王事,只好不顧其他,打算先打錢鏐,再滅董昌,保證還陛下一個清平世界云云至於說後來詔令到了,讓錢鏐去打董昌,我楊某人也聽了陛下您的話,這不就罷兵息戰了麼?哦,您說蘇州,嗯,我的兵打下蘇州之後沒有軍糧了,只好暫據蘇州,湊點口糧,等軍糧足了咱就走軍糧什麼時候足?哦,這個嘛就難說了
猶豫李曜的出現已經導致一些蝴蝶效應,這場仗正是發生在李克用出兵關中前夕。從此次戰爭程序,以及戰火沿及範圍來看,此次征討董昌的戰役,有東西線兩個戰場。而蘇州的失守,便導致了西線戰場的吃緊,因為楊行密對董昌的支援無疑會加重錢鏐的軍事壓力。而當時蘇州的守將,是乾寧元年二月任命的曾經在浙西混戰中失守潤州的成及,失敗的經歷並沒有讓他學到什麼經驗,所以也沒有改變他再次失守的命運。
當時董昌求救於楊行密,楊行密遂遣泗州防禦使臺蒙攻蘇州以救之,冬十月,楊行密遣寧國節度使田頵、潤州團練使安仁義攻杭州鎮戍以救董昌,董昌則使湖州將徐淑,會同淮南將魏約共圍嘉興。錢鏐則遣武勇都指揮使顧全武救嘉興,顧全武是錢鏐麾下第一名將,出兵之後氣勢如虹,連破烏墩、光福二寨。淮南也不是沒有收穫,比如淮將柯厚就攻破了蘇州水柵。到了乾寧三年春正月,安仁義以舟師兵至湖州,欲渡江接應董昌,錢鏐仍遣武勇都指揮使顧全武,外加都知兵馬使許再思去守西陵,顧全武一出馬,安仁義便沒法渡江了。然後沒多久,蘇州常熟鎮使陸郢以州城投楊行密,俘虜刺史成及。
如果站在整個戰爭的角度來看,此時的錢鏐的確十分被動,淮南大將臺蒙在圍攻了蘇州之後,順便給了潤州的安仁義以南下配合宣州田頵以及湖州李師悅進攻蘇州嘉興和杭州周邊軍寨的機會。而錢鏐則全靠顧全武在東西兩線之間來回奔波,才得以保證自己老巢杭州不被攻破,也才得以阻止楊行密的軍隊渡過浙江與董昌的軍隊匯合。但是,蘇州最終還是被楊行密進取,嘉興也至今還在被圍攻之中。
錢鏐與楊行密雖然在浙西混戰中,曾經共同討伐過孫儒,但是畢竟兩者都處在軍事上的上升階段。楊行密對常州、潤州的實際佔有,和對湖州的間接控制,都使得錢鏐的浙西觀察使銜有名無實。而董昌之役中,楊行密更是直接出兵佔領了蘇州,由此所造成的對杭州的威脅已經使錢鏐無法忍受。可以說,只要錢鏐平定董昌,蘇州之役必然隨之而來,沒有萬一。
因此,此時李曜此時明確提到蘇州,戴友規與楊潞同時面色大變。
戴友規急問:“錢鏐竟然會不顧此戰傷亡,立刻出兵蘇州?”
而楊潞眼中也突然露出驚色,同時出言道:“我淮南取蘇州不過二十餘日,蒲帥何以神速得知?”
這兩人同時發問,而發問的方向卻大不相同,這自然是他們二人平日所專注的事務有別所致。李曜聞言,心中暗暗點頭,面上浮現一絲不可捉摸地笑容。
他伸手虛壓,淡然開口道:“二位稍安勿躁,且請某慢慢道來。”由於此番戴友規才是正式使節,因此他首先回答戴友規的問題:“戴判官,你長於軍旅智計,當知蘇州之重。淮南得蘇州,則對錢鏐如頭懸利劍,何時願斬,便可斬之,而錢鏐則須時刻警惕,否則稍有不慎,便是傾覆之危;錢鏐若得蘇州,則西可溯江而克金陵,北可渡江而襲揚州,更可為他杭州老巢之藩籬,使其攻守有度,進退無憂。如此要害之處,兩家誰不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