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趙誠又道:“若是將來有暇,我倒是很想寫個評註本,就說說這演義中的人物。就怕到時候,這天下之人恐怕都會大吃一驚。”
“我看公子之書,若是傳到了漢地,恐怕就定會叫天下人都大吃一驚的。”何進道。
“這也不盡然,當今天下士人皆喜吟風弄月,或者營私鑽營,要麼就是埋頭義理之學,窮首皓經,這演義他們只不過當成茶餘飯後一小品之書罷了。”劉翼卻搖頭道,“宋朝王荊公有言:善學者讀其書,義理之來,有合吾心者,則樵牧之言狀不廢;言而無理,周、孔所不敢從。王荊公雖有直揭前人謬誤之勇氣,然而他先儒傳注一切廢而不用,也是有些過了。我輩讀書當經世致用,學有用之學,講有用之理,故樵牧之言,若是有用,那就是明理!況且儒家之典章,至今多有散佚,其中也有虛妄之言,多半是後人偽作。就算是明白了,身處亂世,還不如學得一身武藝,如這趙子龍單騎救少主一般,保家安民,也是有用武之地,也不枉在這世上走這一遭。”
何進聽了他這話,卻表示不同看法,口中抱怨道:“我倒是自幼勤練武藝,最近也創了一套馬上槍法,還不是跟你這秀才窩在這裡?”
何進的話讓劉翼啞口無言。這兩人只不過是表達了各自的不滿。趙誠瞧著有趣,也置若罔聞,任憑兩人你一言我一句地抱怨,只要不被蒙古人聽到了。那個名叫朱貴的鐵匠,還算機警,正自動地站在帳門外放哨。
帳外寒風怒吼,帳內烤著火,柴禾燃燒時偶爾爆出一二顆火星,暖意洋洋,眾人煮著酒,談興似乎很濃,似乎很逍遙。只是他們人人的心頭卻知道,這只不過是一種幻象。
“公子,聽說蒙古的鐵木真大汗,每天也要聽一回書?”王敬誠道。
“是啊。那劉仲祿每天都跑來催我一番,我偏偏一天就給他一章回。”趙誠道,“那個大鬍子也是,成天追在我身後管我要。我偏不爽快!”
“可惜公子年紀太小了,要不然還可以弄個官噹噹。”王敬誠口中說道。
“官?這蒙古人的官可不好當,那大鬍子成天子曰子曰,人家蒙古人只聽有用的,若是無用,或者眼下看不到好處,誰會聽他的?”趙誠譏笑道,“讓老虎吃齋唸經,坐地成佛,無異於痴人說夢,可笑!”
“那若是換成公子,怎麼去做呢?”王敬誠饒有興趣地問道。
“若是我,我便說行漢法施仁政,每年能得多少銀錢,又能每年增加多少銀錢,比殺人搶劫賺得多,而且是穩賺不賠,還不費力氣。”趙誠雙手一攤,“我能這樣保證嗎?不能,誰敢這麼保證?所以還是白說!若是打仗殺人,什麼也得不到補償,誰還願意還這麼幹?殺人也需要有舉刀的力氣。”
“書上說,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要我看吶,這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必往也!”王敬誠道,“君王利在天下社稷,一統山河;文人利在名聲,著書立說,希望自己的文章辭賦流芳千古;百姓利在填飽肚子,安居樂業,不會流離失所,也就夠了;有德者利在建功立業著於史冊,無德者利在身家性命。皆是利也!明遠弟剛才所言之經世濟用,也是利之所在也,不過卻是高了不止一層!”
“王兄之言,倒是讓我刮目相看。”趙誠道,“我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可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這應了一句話,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公子相處久了,就只看到利。”王敬誠撫著後腦勺,有些惱怒地說道,“只是,我還沒看到我的利有沒有實現的那一天。”
“和氣生財、和氣生財,安全第一、安全第一!”趙誠口中似答非所問。
趙誠回頭見朱貴還站在門口,便吩咐道:“老朱啊,你站在那當門神啊,不如今來烤烤火!”
“是,公子爺!”朱貴聞言默默地走了進來,卻是席地遠遠地坐在一旁,不敢跟趙誠等人坐在一起,亂了尊卑。自從趙誠認識他以後,雙方從來沒交談超過三句話,趙誠起初還以為他是啞巴。長年囚徒的生活,讓他已經麻木,連語言交流的技巧都忘卻了,只知道服從命令。
趙誠的目光看向帳外,天空中又開始飄起了雪花。
第三十章 相馬㈢
趙誠這日破天荒的到拔都的氈帳裡去坐坐。
拔都這個人很顯然已經將趙誠當作自己的朋友,一方面趙誠不把他當成一個高不可攀的王子看待,想罵就罵,想動手就動手,讓他產生了“自虐”的傾向;另一方面,總是給他帶來新奇之感,讓他不至於無人可談心裡話;最後,當然還有成吉思汗賜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