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高橋還沉浸在對愛情的回憶中時,他的小隊早已全部進入了韓大狗所帶領的伏擊圈。
韓大狗從來沒有感覺到過,他和鬼子竟是這麼近,近得幾乎可以看見鬼子臉上的汗毛。韓大狗就從他們之中找他們的頭兒。找他們的頭兒其實很簡單,韓大狗從他們的裝備和神情上,很輕易就看到了那個年輕的頭兒。韓大狗看清楚了這個年輕的指揮官,臉上生動的表情。
當他看清了這個年輕的軍官時,韓大狗的眼睛突然一黑。韓大狗的眼睛突然被軍官臉上那顆紅紅的肉痣遮住了。韓大狗看不見了陽光,看不見了眼前的綠色,看不見了那個人身前身後的鬼子們耀武揚威的模樣兒。
韓大狗看到了仇恨的火焰。
韓大狗簡直不敢相信,這個臉上有著一種可愛神情的鬼子軍官,竟會和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聯絡在一起,會和那個用機槍掃射他媽的魔鬼劃上等號。
韓大狗對肖亞中說:“我今天撞到鬼了!”
肖亞中說:“我怎麼覺得你在發抖。”
韓大狗說:“我看到了殺我媽的那個鬼子!”
肖亞中說:“太好了,可你要沉著,你的一舉一動關係到全連人的生命!”
韓大狗說:“老子當兵就是來找他的,老子出來也就是來找他的,老子找他找了快兩年了,今天他自己鑽進了老子的眼睛,老子不會讓他逃掉的!”
肖亞中說:“這麼想就好,你可千萬要冷靜,不能讓他逃了!”
韓大狗在肖亞中的話語中,安靜下來。韓大狗壓住心裡的仇恨,開始認真看起他的殺母仇人來。
韓大狗先從他的臉上看起。讓韓大狗疑惑不解的是,他看到了這個魔鬼臉上有一種美好或是善良在激盪著。韓大狗看著看著,有那麼一刻,他竟產生了懷疑。他想,這個騎著大白馬,掛著戰刀和手槍的日本人怎會是自己的殺母仇人?他的臉上那麼清晰地寫著一種人類所共通的愛意。甚至,有這麼一刻,韓大狗有了一種自己是不是搞錯了的疑問。他不能因為自己的錯誤褻瀆那種神情。這麼想著,韓大狗似乎感覺到那個日本人還在輕聲唱著什麼,他那紅潤的表情,就是隨著他輕輕哼唱的歌,一股股地往外湧出來的。還有那麼一刻,韓大狗看著這位軍官的神情,竟然想到望水芳,竟讓他的心開始輕輕喚著望水芳的名字。
肖亞中用肘子碰了他一下。肖亞中輕聲用口底說道:“全部進入了伏擊圈,可以打了。”
韓大狗像沒聽見似的,自言自語地說:“老子現在一句話就可以把他們全部打掉了。”
韓大狗連忙又說:“再等等,他們還沒有全部進到最佳射程。”
肖亞中說:“你真出了毛病,他們快踏到口底士兵的腳尖了!”
韓大狗無奈地說:“那就打吧。那個紅痣讓我親手對付!”
韓大狗就開始瞄準。在瞄準的時候,韓大狗的手在發抖。他的腦子不聽使喚。韓大狗想到第一次上戰場,第一次射殺那個飛天蝗一樣的鬼子,想到他第一次受傷。韓大狗還想到他在攻打峽昌時的黑暗和恐懼,想到他一次又一次地急行軍,一次又一次地在戰場上與鬼子肉搏。
他甚至想到自己爬到那棵柿子樹上想媽的情景,流淚的情景。韓大狗想到了他的老爺爺,想到了他在那個清晨,在伍婿廟的土地,“叭”地一聲跪倒在地上的情景。
韓大狗在想這些時,他的眼睛模糊了。
韓大狗擦亮了眼睛,才從牙縫裡狠狠地喊道:“打!”
韓大狗槍裡的子彈,呼嘯著衝出槍膛,越過春天茫茫的水氣,越過那片綠綠的草葉,“譁哧”一聲劃斷了一根樹枝,然後,再飛越一片沒有任何防範的空氣,穿越那片沒有防範的陽光,朝著仇恨的高橋那片眉心飛去。
韓大狗的話剛剛落地,槍聲就大作。
突然爆發的槍彈聲,就連高橋騎著的那匹久經沙場的大白馬,也在那突暴的戰火裡受了驚嚇,它突然騰起前腿,一下子就把高橋掀翻起來。高橋順勢一滾,抬眼再看那馬,只見馬的眉目之間,被爆開一個深深的槍洞,接著一股紅黑的馬血噴射而出。
高橋的戰馬倒地斃命。
韓大狗的話剛剛落地,槍聲就大作。
韓大狗將那軍官一槍撂掉下馬。那匹該死的白馬在關鍵時刻挺身一躍,為他擋住了致命的一槍。韓大狗看到如此訓練有素的馬,他像做夢一樣,看著軍官把兩腿一蹬,順著那馬背突然向上一騰,翻滾下地,一頭鑽進那綠色的草地裡,進了一道自然掩體。這時韓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