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就要走了。”望水芳盯著韓大狗說:“待會兒,我又到廟那兒放羊,我等你。”說完,望水芳的臉就紅了。望水芳紅著臉,高一腳低一腳地走遠了。韓大狗望著走遠了的背影,心裡一陣暖。
望水芳走得看不見人影子了,又有人顛顛地跑來說,大狗子,你爺爺叫你趕快燒水,泡茶,還要把你的睡房騰出來,好讓官兵們住。那人說完就走,走了多遠還回過頭來喊道:
“你爺爺還叫你別亂跑,做完了活兒就在家等著。”
韓大狗說:“好。”
韓大狗就在屋裡忙,忙完了就在屋裡等著。
實在等不住了,韓大狗就跑到山頭,爬到那棵柿子樹上,遠遠地看伍婿廟。在柿子樹上,韓大狗想,爺爺怎麼就那麼不喜歡伍婿廟,自己怎麼就那麼喜歡伍婿廟,不僅喜歡伍婿廟,而且一看到那廟心就發熱,臉就發燙,手腳就發軟。韓大狗想著想著就看到望水芳出現在伍婿廟那兒。她還是趕著那隻羊,還是留著那根長辮兒。她還不住地朝著韓大狗招手。她招完了手,見韓大狗沒反映就一跳一跳的,像只小花鹿在跳動。她見韓大狗還沒有反映,就站在那兒,一左一右地擺動著腰姿,韓大狗看得出,那種扭動裡既有埋怨,還有失望。韓大狗就不再猶豫,他一溜煙兒地下了樹,朝望水芳狂奔而去。在奔跑中,他聽自己的心跳像打鼓一樣重,一樣響。他還想到他媽在雪地走動的姿勢,想到他媽身上的暖,尤其是他媽那對生動的乳房,在他腦子裡不停地晃動。
韓大狗用幾乎是他生平沒有過的速度,向他的媳婦望水芳狂奔而去。
011放兵
韓大狗回到家裡,見爺爺已經回來了。爺爺對韓大狗離開屋裡去了外面並不怎麼計較。韓大狗看到爺爺很疲倦。韓大狗從爺爺的疲倦裡就知道,他們今天肯定招了不少的兵,不然爺爺不會讓情緒這麼低,爺爺不願意看到村子的男人越來越少,那些娃娃都是爺爺看著長大的。韓大狗還知道,爺爺前幾天就給村子裡的人們放了風,說這次招兵要和鬼子,血戰峽昌,血戰石令牌,讓村子裡的人三思而後行,別莽撞行事。可是村子裡的人還是有不少人來應招。他們像過節日一樣,來到了招兵站,報上了自己的名字。爺爺看到了自己的親家望名堂的兒子望長江也到招兵站上報了名。
爺爺韓心裡想:“這村子裡的人這是怎麼啦?”
韓大狗還看見兩名招兵的長官。他們倒是有說有笑。韓大狗最愛看那位又高又文靜的長官。他穿得整整齊齊,長得眉清目秀,一說一笑。進了韓大狗的家,他就擔水做飯,掃地抹桌子,沒像那位壯實的長官那樣,躺在椅子上拉長了腿子歇著,眼睛還滴溜溜兒地亂轉。
爺爺把韓大狗拉到長官面前說:
“這是徐長官。”
韓大狗就對著那位眉清目秀的長官鞠一下躬說道:“徐長官好。”那徐長官就拍著韓大狗的肩說:“別叫長官,我叫徐國耀,大家都叫我徐大炮,你以後也可以叫我徐大炮。狗日的,大狗子身胚都長定型了,將來一定是條硬漢子。”
爺爺又把韓大狗拉到那壯漢子面前說:
“大狗子,這是和長官。”
韓大狗就對著躺在椅子上的壯漢子說:“和長官好。”
和長官抬抬眼,動也沒動說:“他是班長,我是副班長,班裡也沒人敢當面叫他徐大炮的。叫什麼你自己惦量著。”
韓大狗說了宣告白了就走進自己的屋去。韓大狗在往自己的睡房走去時,他聽到和長官說:
“大狗子,你千萬別動他們的繩子。”
韓大狗走進他的睡房,一眼就看見,肖亞中和望長江被捆在他的廂房裡。
韓大狗問:“你們這是怎麼啦,不是招兵嗎,怎麼把你們捆起來啦?”
韓大狗從小就知道,自己的睡房老早用來關過壯丁,而且是那種拼命想逃的壯丁,只有過去抓壯丁才下這種繩子功,把人捆起來。韓大狗的睡房從門到窗子都有牢不可摧的鎖。那些鎖一旦鎖上,任你是插著肢膀也飛不出去的。有一次韓大狗和爹搞反了,爹就要了爺爺的鑰匙,把他反鎖在屋裡,鎖了一整天,他想盡了辦法也沒逃出來。結果還是爺爺才把他放了。
今天可是招抗日隊伍呀,怎麼會這樣?韓大狗親眼看到,那些新招的兵,樂哈哈地分散住在不同的集結點。
肖亞中和望長江兩人的手都被反綁著,腳也上了繩子。望長江是那種娘娘腔的男人。韓大狗不喜歡和他說話,如果不是看在他的妹妹望水芳的面子上,韓大狗平常連話都懶得和他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