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和家庭主婦送些麵包、罐頭、糧食和錢給他們。華人非常同情他們。他們瘦多了,拘留使他們身體衰弱,他們的軍上衣和短褲破爛不堪。到1942年末,戰俘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少,一年後幾乎絕跡。人們相信他們被送到泰國、印尼和日本服勞役去了。1944年末和1945年初他們重新露面,只剩下皮包骨頭,一條條肋骨凸顯可數。他們是到緬甸修築鐵路做苦工,有的身上只纏著遮羞布,髖骨畢露,到處是潰瘍和傷疤,尤其是手腳。當時雖然缺糧,但還不至於不能讓他們吃飽。他們受到的折磨,比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期世界其他地方的俘虜來得嚴重。
我相信日軍殘酷成性,但是他們之所以會虐待戰俘,主要原因是瞧不起投降的英軍和澳大利亞軍,認為他們不像日軍那樣寧死不屈。
他們建立一種制度,平民、士兵和學生都得接受精神教育,背誦天皇聖旨,以接受天皇是神的意識。每次舉行紀念或慶祝活動時,報道部的職員都必須出席在國泰大廈天台舉行的集會,聆聽最高階官員宣讀天皇敕令:
〃奉日本祖先天照大神之命,這個物產富饒的國家將永遠由女神的後裔日皇統治。國家將昌盛,日皇統治下的人民將繁榮,與天地共長久;這是上蒼的意旨。〃
比新主人更囂張
日本人僱用了一些亞洲人,他們的表現比新主人更囂張。其中包括新加坡警察部隊裡的錫克教徒,共有650人,有警官也有普通警察。他們是英國人從旁遮普招募來的,都是彪形大漢,馬來亞、香港和上海英國租界也聘用他們當警察。他們在森路平民集中營擔任守衛時凶神惡煞、仗勢欺人的惡行無人不知,市面上傳說被拘留的英國婦女也遭他們凌辱。毆打起平民來,他們是警察當中最兇狠的。戰後這批警察全被解僱,送回印度,過後再也不從旁遮普招募警察。警察部隊裡現有的裹著頭巾的錫克教徒全是在新馬出生、在本地招募的。
行政和管理語言從英語換成日語,對老一輩非常不利。他們學日語並不那麼容易。會日語的人,像來自臺灣的華人,佔盡便宜。他們有的早在日治之前便已來到新加坡,其餘是隨同日軍前來。本地年輕人為了找工作,也多少學些日語。多數人有骨氣,不跟敵人合作,只想馬馬虎虎混日子,儘量少對敵人奉獻。只有少數人敢反抗,哪怕是暗中反抗。
聰明人和投機分子則千方百計地討日本人歡心,為日本人效勞。他們向日本人提供勞工、原料、情報、女人、烈酒和美食,撈到盤滿缽滿。承包商走運了,日本人需要他們供應必需品,建築承包商也一樣。但富得最快的是領到執照可以在大世界和新世界遊藝場開賭場的人,當時物資匱乏,人民情緒低落,英軍可能在三兩年內回來趕走日本人,到時許多人會喪命。在這樣的氣氛中,賭博是最好的鴉片。許多人到賭場碰碰運氣,把財產輸光;還有很多人到場看熱鬧,消磨時間。
人們在賭場裡消磨漫長的時光,在簡單的賭博方式裡傾家蕩產的情形真叫人吃驚。由於生命沒有保障,賭博大受歡迎。生活本身已成了一場賭博。
但正如我所說的,無論你賺多少錢,最重要的是把它變成貨物或舊的海峽殖民地貨幣。穀物和糧食佔地方,難以儲藏處理,最吃香的是體積小又容易收藏而一旦英國人回來還有價值的東西。因此隨著香蕉票越來越多地出籠,從1944年開始,英國海峽殖民地貨幣的黑市匯率天天上升。其次是首飾。但要買賣首飾,經紀人得知道什麼是真金,24K是多少,18K是多少,得辨認怎樣的鑽石才是色澤好、瑕疵少的上等貨;當然還得了解紅寶石、藍寶石、海藍寶石、貓兒眼和其他次貴重寶石的特點。
膽子大的有錢人買房地產。房地產是不動產,漲幅不如黃金和海峽殖民地貨幣。轉讓房地產要透過律師辦理手續,到契約登記局登記。將來英國人回來,宣佈轉讓無效的可能性是50%對50%。此外,建築物也可能被炸燬。結果是英軍沒進攻,轉讓手續沒宣佈作廢,建築物也沒被炸燬。到日治時期的最後階段,德國投降了,日本準會戰敗,人們只要賣12瓶一箱的尊尼沃克威士忌,就能換到足夠的香蕉票,可以買維多利亞街一間店屋。買下店屋的人戰後發財了。
槍炮軍刀和暴行
三年零六個月的日治時期讓我學到的東西,比任何大學所教的來得多。當時我還沒讀到毛澤東的名言〃槍桿子裡出政權〃。但我知道,關於誰說了算,誰能使人民改變行為,甚至改變效忠物件的爭論,是由日本槍炮、日本軍刀和日本暴行解決的。我說過,他們首先要人們服從,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