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時被抽光。而同時,體內的某個部分開始燃燒,好像有一團火,在他的體內點燃。熊熊烈火,就要從眼睛裡噴射出來。他想喊,但是發不出任何聲音。
後來,他終於停下。他不知道奔跑了多久,終於,可以聽到自己的喘氣聲了,那麼激烈澎湃。有一個瞬間他是失憶的,像是忘掉了一切事情。只剩下一片空白。後來,他摸到了臉上未乾的淚。那淚是冰涼的,因這黑夜如此寒冷。如同跌進了夜的漩渦,他就坐在地上,看著前面曲折狹窄的路。直到那深陷在眼裡的恐懼,終於,慢慢消失不見。
沉年在第二天被叫到政教處。那裡的老師認識他,從前看到他都是在頒獎會上。他們顯然有些奇怪。沉年看到站在旁邊的張晨,他的神色慌張,不斷朝自己擠眼色。這個時候政教主任說話了。他說,聽說,昨天晚上你們在宿舍打架了。這是怎麼回事?
政教主任看看沉年,又看看張晨。他走到張晨面前,問他說,先說說你。昨天晚上你很晚才回來,還被記了晚歸。先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張晨的臉在發燒,開始變得有些口吃,老師,我昨晚因為家裡有事,就回去了一趟。所以回來晚了。
是嗎?政教主任有些不相信他,那後來,你們為什麼打架?
因為,因為。張晨說不話來。他悄悄瞥了一眼沉年,發現他正看著自己。但是他一臉平靜。
沉年,政教主任換了比較輕的口氣,你說說,你們後來怎麼會突然打起架來?
因為一些小事情,我們沒有說明白。所以後來就起了爭執。
是嗎?政教主任的語氣開始變得嚴厲,我怎麼聽說,是他偷了你的錢,然後你們才打起來。後來,你也是很晚才回來。
沉年覺得那一天的談話沒有任何意義。他像個小丑,被一個不瞭解實情的人自以為是地教訓了一頓。他始終認為那是他自己的事情。那個晚上,他已經筋疲力盡。回到宿舍,同學都已經睡了。他開門進去,一躺到床上就睡著了。那個夜晚漫長無邊,他再次夢到已經死去多年的母親。很久沒有夢到的母親。沉年在這樣的夜裡看到她,他就問母親說,媽媽,為什麼,你總是不來看我?你是不是已經把我忘記了?母親說,不是那樣的。不是我不來看你,而是我不能來。她開始嘆氣。她說,沉年,你還是一個孩子,許多事情你不會明白。沉年說,那我什麼時候才可以明白?母親再次嘆息。她說,以後,以後你長大了,就可以明白了。
可是,還要再過多久,才能長大呢?
母親沉默。後來她終於說,我也不知道。或許要到很久以後。只是沉年,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靠自己去承受。等到終於無法再承受那些所有,我會再來看你的。但無論如何,都要等下去。因為那是你的命運。
沉年又問,那麼,到底什麼是命運呢?
母親抬頭去看天空。天空除了黑暗一無所有。母親說,或許,命運就是你將要經歷的所有事情——在說完這個奇怪的句子之後,她消失了。沉年的夢境在瞬間轉換。他到了另一個地方。是白天。有明亮的光。具體的夢境他忘記了。後來,他又夢到許多不同的情境。都是非常短暫的夢。他看到劇烈搖晃的光。彷彿自己飛行在藍天之上,又急速地下降——醒來之後,他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失去了。再後來,他發現自己的褲子溼了。
沉年看到內褲上那些斑駁的汙點,他的臉一陣微紅。他起床,悄悄地在廁所換下,轉身把那條帶有汙垢的內褲扔到了換洗桶裡,用衣服蓋住,再關上蓋子。那一天,沉年發現了自己的長大。而那一切似乎是如此平靜又理所當然。
因此後來,在教室裡被政教主任傳叫,沉年的心情亦是平靜。他甚至還覺得老師有點煩。他想那必然是有人告密。他在心裡對自己笑了一下,你還怕這些嗎?你已經長大了。你要學會自己去承擔所有的事了。
只是張晨非常緊張。他顯然在害怕。沉年第一次看到他是如此膽小。就在昨天晚上,他們打架,然後自己從宿舍跑出來,那個時候他是如此慌亂,而張晨一臉得意。此刻,張晨跟著沉年,從教學樓四樓穿過漫長的天橋走到另一棟樓的政教處,沉年一直被他那喋喋不休的哀求煩擾。張晨的眼神慌亂,他走在沉年的後面,如同一個做錯事的小孩跟在家長後面。他的話斷斷續續,零亂不堪。他終於向沉年坦言——是他偷的錢。因為,他的家裡發生了一些事情——他的母親住院了。那個下午,他接到家裡的電話,得知他的母親由於嚴重貧血而暈倒,被緊急送到醫院。而他的父親正好不在家,但是住院需要交錢——他不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