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軍越逼越近,箭如雨下,漢軍前列原本密集的隊形已經稀疏了很多,不時有中箭者血流如注,大聲慘呼著被後隊拖下去。
“妄自開槍者——斬!!!”在眾人焦灼的目光下,施琅突然大聲喝道,一張黑臉膛此刻竟然憋得發紫。旁邊的軍官們大驚失色,一名年輕的軍官忍不住質問,“將軍,他們已經進入射程了!!”他臉色憤然,握著佩刀的右手青筋直暴,咬牙切齒的道,“你,是何居心?”
施琅微微側頭,斜著眼冷冷的一瞥,隨即轉過頭去,毫不理睬。周圍的軍官登時霍然色變,齊齊握住刀柄。施琅恍若未覺,忽然伸手解下腰間的水囊,大口大口的喝水,末了一抹嘴巴,抬頭凝視著太陽,彷彿在天上發現了極有趣的事情一般。
“施將軍”一名年長的軍官踏前一步,厲聲道,“再不開火,恐怕會軍心盡散!!”他狠狠地捏著佩刀,若不是大帥親口任命施琅為前軍主將,恐怕他早就一刀斬去了。
“你是老兵了吧?臨濟縣就跟著林帥?!”施琅沒有回頭,他微微一笑,臉上露出一絲嘲諷,“你若是見過荷蘭兵,肯定不會這麼問。”
那軍官怒極,正待開口,一支長箭突然射至,勁風撲面而來,他口鼻一滯,心中驚駭欲絕,一隻手倏的探過,穩穩的擒住箭尾,他抬頭望去,正好看見施琅嘲諷的笑臉,頓時面紅過耳。
施琅不再理他,低頭看去,適才握箭的手掌居然被箭桿勒出數道血痕,他隨手拋掉羽箭,抬眼張望,隨著清軍的迫近,陣前往來射擊的騎兵隊形此刻已然非常密集,他猛的一把抽出腰刀,大聲喝道,“開火!!!——”
漢軍陣前轟然巨響,白煙騰起,在整片陣地四處瀰漫,前方最前列的清軍騎兵彷彿被突然甩了一巴掌,大片大片的摔落下來,受驚的戰馬亂蹬亂踢,竭力把背上的騎手被顛下來,數名騎兵一隻腳陷在馬鐙上,被髮狂的戰馬拖得血肉模糊。
火槍射擊的橫列前後交替,已然換了兩排,數十門小炮的藥捻到此刻方才燃盡,“砰——轟”,旁邊士兵的耳膜被這拖曳的炮聲震得嗡嗡直響,這些五百斤的野戰銅炮猛的朝後一蹦,淺淺的炮位居然被犁了一道深深的凹痕,霰彈漫天激射,戰場上血肉橫飛,最當頭的數百名清軍頓時被轟成了篩子,連人帶馬被大力拋飛,稍後處的騎兵群人喊馬嘶,數十匹戰馬死命的前蹄騰起,前列的漢軍士兵清晰的看到,馬腹上被豁開了數條大口子,慘綠色的大腸和著鮮血噴出數米。
在這突然而猛烈的打擊下,對面的清軍看上去一時竟有些發傻,居然停止了射擊,呆呆的看著前面血肉狼籍的同僚,屍身重疊之處,一名清軍士兵蠕動著朝前爬動,在兩軍將士充滿敬意的目光中,居然搖搖晃晃的掙扎站起,他茫然的昂著臉,懵懵懂懂的朝漢軍陣列走去,此刻他的眼睛已然不知去向,左臉上血肉模糊,半邊顴骨早已被霰彈削掉,露出森森白骨,猙獰可怖的面孔上鮮血汩汩流淌,尚未走出數米,數枚鉛彈飛至,將他掀倒在血泊之中。
號角齊鳴,鼓點愈急,又是一大隊騎兵湧入戰場,後方的清軍主將催戰不已,適才痴痴呆呆的清軍將士宛若大夢初醒,在軍官的大聲叱罵下一迭聲催動戰馬,急速的朝前賓士。
這次騎兵們已然小心了許多,隊形愈發疏鬆,帶隊的軍官已然看出雙方在射程上的優劣,揮舞著馬刀逼迫士兵迫近了冒死發箭,一波接一波的箭矢接連而至,列隊射擊的漢軍士兵頓時死傷慘重,不少士兵被力道狂猛的長箭射穿,密集的佇列頃刻之間稀稀疏疏,眼見鐵騎越來越多,越逼越近,數名火槍兵一聲狂叫,扔下火槍抱著腦袋往後狂奔,未奔出幾步,就被怒聲喝罵的軍官當場斬殺。
施琅狼狽之極,剛才鎮定自如的神情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提著血淋淋的腰刀,在轟鳴的槍聲中來回奔走,呵斥著心慌意亂的手下,此刻他手下的三營火槍兵已然戰損過半,陣列前方的小炮也因為頻繁發射,銅鑄的炮身變得通紅,而且炮手也已經傷亡怠盡,正心急如焚時,數支長箭驟然而至,一股大力湧來,一名親兵猛的把他撞倒,自己卻被長箭射穿。施琅大慟,這名親兵是他從臺灣帶出來的老弟兄,大風大浪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想不到竟然死在這裡,他頹然坐在地上,手撫著親兵的屍身,眼見火力越來越弱,清軍戰馬縱越如飛,已然全線壓了上來,心中一陣無力,回頭朝山坡上望去,林風手持單筒望遠鏡,滿臉冷峻對身邊的傳令兵耳語。
恍惚之間,前隊的火槍兵忽然發出一陣歡呼,施琅驚喜的看到,瑞克率領的後陣排著整齊的佇列,逐漸緩步前移,也不知道從哪裡來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