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的警戒措施愈發嚴密。數盞大功率的探照燈矗立在崗樓高處,射下道道光柱,使得地面明晃晃的如同白晝一般。杭文治懂得規矩,俯首垂眉不敢亂看,只管緊隨著張海峰的腳步。
倆人一路往南,穿過了四監區外圍的農場後,那片佈置如八卦陣形的辦公樓群出現在他們的眼前。尚未及走近,倏地一道強光照射在倆人身上,同時有個聲音喝問道:“什麼人?”
杭文治感覺到自己正處於強光的中心,而周圍則是白茫茫一片什麼也看不見。這讓他覺得自己像個赤裸裸的任人審視的嬰兒。與此同時,張海峰則掏出證件向著光源來處展示了一下,大聲說道:“四監區張海峰,帶個犯人問話。”
“是張頭啊?這麼晚了還沒撤呢?”樓上警衛回覆了一句,他操控著探照燈,刺目的強光頓時變得柔和了許多。
“撤不了啊。”張海峰苦笑著搖搖頭,然後示意一旁的杭文治:“走吧!”
倆人來到樓內,張海峰直接把杭文治帶到了三樓,這裡標號為311的房間正是四監區的中隊長辦公室。
進屋之後張海峰找到自己的辦公椅坐下來,杭文治則停在了門口不遠處——這也是監獄裡的規矩:犯人在管教辦公室接受問談的時候,不能走得太近,必須和辦公桌保持至少三米的距離。
不過張海峰今天卻故意要打破這樣的規矩,他衝杭文治招了招手道:“你走近點,到桌子前面來。”
杭文治老老實實地向前跨了幾步,和張海峰隔桌相對。
張海峰把身體靠向椅背,兩手交叉起來墊著腦袋,看起來想要放鬆一下筋骨。不過他的目光卻一直緊緊地盯在杭文治的身上。
杭文治仍然深深地低著頭,他似乎有些太守規矩了。
“你入監多長時間了?”片刻之後,張海峰用漫不經心的口吻問道。
杭文治立刻回到:“有一個多月了。”
張海峰“嗯”了一聲,又問:“這一個多月,有什麼感受嗎?”
杭文治的嘴角微微一動,卻沒有發出聲音。這個問題讓他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事實上,所有的犯人在面對類似問題的時候都會異常謹慎,他們必須先揣摩出管教的心情和用意。張海峰對此當然也是心知肚明,看到杭文治躊躇不決的樣子,他便“嘿”地一笑,又用提點的口吻說道:“聽說你的勞動表現不錯。”
有這樣的話打底,杭文治的情緒便放鬆了許多。他連忙順著茬回覆:“我就是認真幹活,別的也沒啥特殊表現。”
“嗯。”張海峰點了點頭,“認真,有這兩個字就行啊。至少說明你心無旁騖,能踏踏實實地接受改造,沒有去想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杭文治沒有多說話,他抬眼偷偷瞥了瞥張海峰。這個被犯人們稱為“鬼見愁”的中隊長把自己單獨帶到辦公室,難道就是要扯這些無關緊要的閒話嗎?
卻聽張海峰輕輕地嘆了一聲,又道:“從這一點來說,我或許都比不上你呢。”
這次杭文治乾脆抬起頭直視著張海峰,心中的詫異難以掩飾。他不明白,自己和對方之間難道存在著任何可比性嗎?
“監獄可不是什麼好地方,尤其是四監區,簡直是糟糕透了——”張海峰皺起眉頭,似在解釋,又似在抱怨。
杭文治打心底裡附和對方,但他又不敢表露得太明顯,只是小心地陪著話道:“您也不喜歡這裡?”
“鬼他媽的才喜歡。”張海峰吐出句粗話,然後他又翻起眼皮看著杭文治,“你不過剛來了一個月,我已經在這裡呆了十多年。不過我這時間還不算是最長的,你知道最長的是誰?”
杭文治愣了一下,道:“當然是那些無期犯了,具體誰呆的時間最久我還不知道。”這話說起來難免有些悲涼,因為他自己就是“無期犯”之一。
“所有的無期犯最後都能改成有期,在監獄裡最長也不會超過二十年。”張海峰一邊說一邊失望地擺了擺手,嫌棄對方並沒有抓住自己的語義,然後他又自己給出答案,“在這裡呆得最久的人是老黃,他從二十二參加工作,到現在已經有三十多年了。”
杭文治說:“你們都是管教,和我們坐牢的犯人可不一樣。”
張海峰乾笑了一聲:“嘿,管教你以為管教就舒服?每天都在這樣的環境裡上班,再好的人也會被磨出精神病來。像老黃這樣一干三十多年的,那才叫真正的無期徒刑呢!”
因為無法揣摩對方的用意,杭文治只能再次沉默不語。
卻見張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