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目標、都市的生活、也能看出另一種分量和意義。無憂無慮的心靈只存於無憂無慮的身體中,這種肉體常被冠上禁慾主義的名稱。《證道歌》說得好:
常獨行,常獨步,達者同遊涅槃路。
調古神清風自高,貌顇顴骨剛人不顧。
禁慾對女子比男子更加困難,尤其懷孕時更是如此。精神想壓抑肉體,卻往往違逆了女性存在的法則。母親子宮生命力又強壯,又渴望生長和養分,於是堅持它的需要,不肯妥協,只遵從與生俱來的法則。這份需求轉移到母親身上,改變了她的口味、食慾、心情和情感。胎兒決定母親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胎兒最需要寧靜與休息。違犯了這些法則,胎兒照樣能盡情吸收母體的一切,不管母親反應如何,把體內的營養全吸光。
研讀佛經只改變了丹妮對生命的看法。她不知道除了自己靈魂攪動外,她體內另一個生命也覺醒了。
有一天早晨她出去散步。走過農舍,正待爬上大廟山徑。突然暈倒在路上。沒有人看見她。她醒過來,用力坐起身。一個伐木人走過,看她坐在地上,臉色和嘴唇發白,知道她生病了,就扶她回屋內。她進入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玉梅連忙去叫老彭。
老彭進來,坐在丹妮床邊;臉上盡是關切。
“我正爬上小山,突然一陣昏眩。”她說。“醒來後,有一位伐木工送我回家。”
他靜靜看了她一分鐘,心中想著無法出口的念頭。最後才說:“你不能再一個人出去了。也不能太勞累。”
她掩住了面孔,玉梅過來站在床邊說:“小姐說不定有喜了。”
聽到這句話,丹妮把臉轉向牆壁,哭得雙肩抖個不停。
老彭默默走開,顯得憂慮,自己一個人關在房裡
兩天後的一個晚上,丹妮來敲老彭的房門,門開了,她低頭走進去。
竹桌上放著一盞油燈。窗外冷風吹得樹葉沙沙響。她坐在他床上,因為屋裡只有一張椅子。
“你怎麼辦呢?”他問道。
她抬眼看他,兩眼亮晶晶的。他的目光很直率,但是她沒有答腔。
“我想你不必擔心,博雅馬上會來信的。”
“快十天了,他一點訊息都沒有。”
“他會寫信的,我知道,他會來找你。”老彭堅決地說。
“如果他不來呢,我就去找秋蝴。”她說。
他一臉恐懼,可見他懂得她的意思。
“是的,”她又說,“雖然你明瞭一切佛教,你卻不會了解這些。男人永遠不會懂,肉體的擔子由女人來承當。秋蝴說她為別的女人做過手術,她也可以替我做。”
“我再寫信給博雅,他會來的。”
“如果他不來呢?”
“你不能摧殘生命,我不許。”老彭顯得很難過。
“沒有父姓的孩子!”她苦澀地說。“不錯,這一切都很有趣,這個業的法則‘父親之罪報兒身’。”
“我用我母親的姓,我的孩子用我的姓,如果是女孩,她的孩子也會姓崔——世代姓崔!”老彭起身踱來踱去。“一定能想出辦法來,一定有博雅的訊息。”
“去年十二月以後,他就沒有寫信給我,已經快三個月了。”
他停下腳步,眼光搜尋地看她,然後說:“小孩一定要生下來,一定要有父姓,有一個辦法。”
“有什麼辦法呢?”
“丹妮——如果博雅沒有迴音,你不反對孩子跟我姓——姓彭?”
最後他的聲音有些抖。她盯著他,彷彿被一個太偉大、太難了解的新思想嚇倒了。
“你是向我提出這一個建議——犧牲你自己?”
“丹妮,也許我不該說我只是給孩子一個父姓:我不敢要你愛我。”
“你是說要娶我——不讓我蒙羞?”
“不,我太老了,配不上你,但是我還沒有老得——不能欣賞你,重視你——我無權說這種話——”
他停下來。他看出她臉上有矛盾的情緒,感激、佩服以及藏不住的窘態。
“你得明白,”他說,“我們必須等博雅,你愛他,這是他的孩子,但是萬一他不來,萬一他改變了主意”她慢慢抬頭看他,點了點頭。他抓住她的小手。
“那你願意囉?”
“是的,我願意。”
他捏捏她的小手,她知道這對他不只是犧牲而已。
他猛然抽回手,走出房間。
博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