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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四川美豐銀行開業的排場對於一向寧靜的山城來說,可謂浩大空前。如此的排場自然也就耗資巨大,但銀行的中美雙方都認為這樣的場面是必要的,唯此浩大才可預示未來美豐銀行的發展也是浩大的,是前途無量的。

為了操練這樣一場華而不實的開業鬧劇,康心如自然也是費了心思的。他絞盡腦汁,精心策劃,縝密安排,並親自登門將重慶從政府到美國駐渝領事館的要人以及重慶的鄉紳父老盡數請來。

就在人們沉醉在這種豪華的場面之中時,其實唯有康心如憂心忡忡。他所焦慮的,是開業後的四川美豐銀行能不能將業務順利地開展起來。這才是最最本質也是最最關鍵的,這也是銀行內部中美雙方主事人員中唯有康心如最為關切的問題。

康心如一直認為,他取得這個協理的位置,決不單單為了日後為自己撈一點小錢。他覺得倘若那樣耿耿於蠅頭小利,那就太沒出息了。他想,他既然已涉足於金融界,就應當紮紮實實地大幹一場,幹出點名堂,幹出個轟轟烈烈的大事業來;而協理,便是他通向未來宏偉抱負的階梯。於是,康心如更不敢有一絲的疏忽,也不能像雷文那般超脫,像鄧芝如那般我行我素做甩手掌櫃的。在某種意義上,美豐未來的成敗與興衰,事實上就是握在他康心如的手中了,那麼他又怎麼可以掉以輕心呢?

康心如到底算是一個精明之人,他的思維使他對自身的行為始終保持了一份難得的清醒。自美豐銀行的建立進入籌備策劃之時,康心如就已將他的四弟康心遠及林少谷、賀友梅等三人派到了上海美豐銀行見習業務。此後不久,康心如又專程從北京到上海,為即將開業的四川美豐銀行招攬人才。他親自物色挑選,最後聘到了幾位對業務十分熟悉的專業人員,攜他們一道乘輪船回到了重慶。康心如知道最終那些場面上的風風光光什麼都不是,而這些對業務精通的專業人員才是美豐銀行的真正棟樑。

開業伊始,身為美豐銀行協理的康心如便自知他任重而道遠。實踐證明,像鄧芝如那樣的舊式商人及舊式的陳達灣是完全不可以依靠的。無論遇到什麼樣的問題康心如在他們那裡都得不到任何幫助。而對於出任經理的美方代表赫爾德,康心如也極不瞭解,以至於基本上不能合作。一切都處在探索的階段,因為幾乎所有的行內職員對經營這樣一個合資的銀行都是沒有經驗的。

沒有經驗,可以探索、積累,但中美雙方人員之間愈演愈烈的矛盾,卻幾乎把這個剛剛開業且未站穩腳跟的銀行斷送了。

銀行開業經營的一年中,儘管康心如苦心籌劃,費盡心機,請來業務骨幹,開展多種業務,美豐竟然不僅沒有營利,而且還虧損了三千多元。這可以說是美豐建行之後的一個汙點。這一虧損的事實,使美豐銀行上下都感到了某種壓力。出師不利使人們神情沮喪,且相互指責,推諉責任。中美雙方的經理、協理人員及雙方的職員更是劍拔弩張。銀行的經營現狀與開張那天浩大的慶賀場面形成了鮮明的反差。這一事實不僅成為當時報界感興趣的話題,也成了專等著看美豐銀行笑話的那些人茶餘飯後調侃的談資。美豐行在一年之間大起大落,真是誰也不知該怎樣扭轉敗局,或是該怎樣收場。

就單單虧損一事就很令人苦惱掃興了,而偏偏康心如又被攪在中美雙方特別是赫爾德與鄧芝如之間的爭鬥中,弄得心力交瘁,焦頭爛額。儘管他在這尖銳激烈的矛盾中,極盡斡旋之能事,但依然不能使雙方的矛盾有一絲的緩解。而美豐銀行的業務不能很好地開展,並一天天走著下坡路,事實上就是一年來內部永無休止的爭鬥造成的。其實,康心如對中美雙方定然會產生矛盾這一點,是早有預料的。他清楚鄧芝如那一類長期形成了固執封閉死板的觀念的中國人,同赫爾德那種過於驕橫跋扈、對中國人十分歧視的美國人是根本不可能和諧的。他們的性格使他們不能成為合作的夥伴,更不要說成為好搭檔。有鑑於此,康心如便只能更加平和,更加不咄咄逼人,而是以和事佬兒的姿態出現,從中千方百計地抹平,彌合。康心如始終在做著這種協調。他原以為,中美雙方的矛盾有他在中間調解,不致激化到水火不相容的你死我活的地步。

但事與願違。一年中,雙方都沒有在康心如的力勸之下,有稍稍收斂的跡象,以致最終發展到鄧芝如動不動就臉紅脖子粗地跑到康心如的工作間裡拍桌子打板凳,操著純正的四川高腔,大罵美國人盛氣凌人、專橫跋扈,把翻譯叫“西崽”,拿中國人不當人。鄧芝如一向脾氣火暴,不容分說。他聲稱他再不能忍受美國佬兒的歧視與侮辱,他不再受洋人的氣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