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站在亂石邊,荷西下去潛水,他每射上來一條魚,就丟去淺水邊,我趕快上去撿起來,跪在石頭上,用刀刮魚鱗,洗肚腸,收拾乾淨了,就將魚放到一個塑膠口袋裡去。
颳了兩三條很大的魚,手就刺破了,流出血來,浸在海水裡怪痛的。
荷西在水裡一浮一沉,不斷的丟魚上來,我拼命工作,將洗好的魚很整齊的排在口袋裡。
“賺錢不大容易啊!”我搖搖頭喃喃自語,膝蓋跪得紅腫起來。
過了很久,荷西才上岸來,我趕快拿牛奶給他喝,他閉上眼睛,躺在石塊上,臉蒼白的。
“幾條了?”他問。
“三十多條,好大的,總有六七十公斤。”
“不捉了,快累死了。”他又閉上了眼睛。
休息夠了,我們分三次,將這小山似的一堆魚全部吊上崖去,放進車廂裡,上面用小冰箱裡的碎冰鋪上。
——引自三毛《素人漁夫》
捉魚捉得如此辛苦,賣魚也賣得並不輕鬆。
無商不奸。可惜三毛和荷西都是厚道人,只知道誠誠實實,浪浪漫漫地過日子,一點經濟頭腦也沒有。
第一批魚賣出去,只賺回一張一千多塊的收帳單,而且賺得羞羞答答的——車經過國家旅館城堡似的圍牆,我靈機一動,大叫——停——。
荷西煞住了車,我光腳跑下車,伸頭去門內張望。
“喂,喂,噓——。”我向在櫃檯的安東尼奧小聲的叫。
“啊,三毛!”他大聲打招呼。
“噓,不要叫,後門在哪裡?”我輕輕的問他。
“後門?你幹嘛要走後門。”
我還沒有解釋,恰好那個經理大人走過,我一嚇躲在柱子後面,他伸頭看,我乾脆一溜煙逃回外面車上去。
“不行啦!我不會賣,太不好意思了。”我捧住臉氣得很。
“我去。”荷西一摔車門,大步走進去。好荷西,真有種。
“喂,您,經理先生。”
他用手向經理一招,經理就過來了,我躲在荷西背後。
“我們有新鮮的魚,你們要買不買?”荷西口氣不卑不亢,臉都不紅,我看是裝出來的。
“什麼,你要賣魚?”經理望著我們兩條破褲子,露出很難堪的臉色來,好似我們侮辱了他一樣。
“賣魚走邊門,跟廚房的負責人去談——。”他用手一指邊門,氣勢凌人的說。
我一下子縮小了好多,拼命將荷西拉出去,對他說:“你看,他看不起我們,我們別處去賣好了,以後有什麼酒會還得見面的這個經理——。”
“這個經理是白痴,不要怕,走,我們去廚房。”
廚房裡的人都圍上來看我們,好像很新鮮似的。
“多少錢一斤啊?”終於要買了。
我們兩人對望了一眼,說不出話來。
嗯,50塊一公斤。”荷西開價了。
“是,是,50塊。”我趕緊附和。
“好,給我十條,我們來磅一下。”這個負責人很和氣。
我們非常高興,飛奔去車廂裡批了十條大魚給他。
“這個帳,一過15號,就可以憑這張單子去帳房收錢。
“不付現錢嗎?”我們問。
“公家機關,請包涵包涵”負責買魚的人跟我們提握手。
我們拿著第一批魚賺來的一千多塊的收帳單,看了又看,然後很小心的放進我的褲子口袋裡。
——引自三毛《素人漁夫》
第二撥生意因為三毛吃醋而告吹,她可不願為了賣魚而讓“娣娣酒店”裡的性感娣娣摸荷西的臉。
第三撥買賣做到軍營裡去了,可惜對於三千多人的營區來說,20多條魚實在不夠吃。不過魚雖沒賣成,但得到了炊事兵巴哥的指點:“去郵局門口賣,那裡人最多。”
三毛和荷西聽從了別人的教導,又加上朋友的幫助,第四次總算大功告成——於是我們又去文具店買了一塊小黑板,幾支粉筆,又向認識的雜店借了一個磅秤。
黑板上畫了一條跳躍的紅魚,又寫著——“鮮魚出售,50塊一斤”。
車開到郵局門口,正是下午5點鐘,飛機載的郵包,信件都來了,一大批人在開信箱,熱鬧得很。
我們將車停好,將黑板放在車窗前,後車廂開啟來。
做完這幾個動作,臉已經紅得差不多了,我們跑到對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