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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他問她,怎麼了?她不說。他再問她,她搖搖頭,仍不說。他於是不問了,只是用手臂輕輕地框住她,任她的淚滴落進自己的頸窩,塗抹在自己的胸膛上。那平滑結實的胸膛,寬廣得像大海,盛得下她所有的情緒。他沉默了,在無聲中傳遞給她安詳。

他認為她不想說,不願說。其實她很想說,她很想告訴他,恐怖著她的是無他的世界。但她不願說,不敢!夢是如此的不祥,她不能把這種感覺傳染給他,就算是魔鬼的詛咒,也讓她來承擔吧。

欲說還休的感覺折磨著三毛,夢中已被嚇夠了,醒來後也無法逃離。夢中,紅衣女子在三毛的面前停住了;夢外,三毛在荷西的面前卻步了,三毛終不得救。

荷西把三毛漸漸摟得緊了起來,希望能用這種方法減緩三毛的傷心的抽動,這樣的溫暖卻使三毛的哭聲有些悽愴起來。

荷西把三毛放平,然後側過身,雙手捧起三毛的臉,像掬二捧水中的月亮,那般的小心翼翼。

“三毛,三毛”

荷西夢囈似的喚著,含著熱辣的痛楚。穿過三毛眼前的那層雨霧,荷西將自己的眼光向三毛的眼中伸去,深深的,深深的那種入定的痴,把三毛整個化成一個入定的痴人。

這樣,彷彿過了若干個世紀,荷西看進三毛的眼睛,溫柔地一遍遍低吟:“不要哭,我的,我的——撤哈拉之心。”

聲音,嘆息似的,旋蕩在遙遠的、無窮的時光河流。

世界上,惟有一個荷西這樣的低喚三毛,“撤哈拉之心”——三毛在世上惟一的名字。

荷西闔上眼簾,深深地埋下頭去

三毛化了,化在荷西的吻裡,像人魚公主化成的泡沫,輕飄飄地,隨著大海的波浪蕩漾,眼光透進她的身體,折射出五彩的光芒那個人們熟知的,在沙漠中色彩絢爛、透著火一樣強烈的生命力的三毛,令她光芒萬丈的,不是蠻荒的沙漠,是荷西,用至情愛著三毛的荷西。

今夜,在拉芭瑪島上,從同樣的惡夢中醒來的三毛沒有呼喚著尋找荷西,她知道荷西就躺在自己的旁邊,在一天的工作之後,睡得很香甜。不管那個來了一次又一次的夢昭示著怎樣的惡運,也許明天就會發生誰也料不到的兇險,至少今天,現在,眼前,荷西仍好好地睡在三毛的身邊。

這樣就好了,就滿足了,是不是?可是,在心中,三毛依然在不停地掙扎著苦喊:不要!不要!

“相看猶不足,何況是長捐!”

又過了好久,浸在淚中的半邊臉隱隱作痛起來,三毛卻仍然一動不動地凝視著荷西,生怕一閉眼就失掉了荷西,就跌入失掉了荷西的世界裡。

三毛看著,看著恍惚中,又回到了初見荷西的12年前,又聽到了自己那句震盪了五臟六腑的暗地裡的讚歎:這麼英俊的男孩!

1 初相遇

夜幕漸漸籠罩上來,像瞌睡人的眼睛,忽而忽而的,慢慢要閉攏起來。雪花大片大片地飄落,張張揚揚地滿天飛舞。

這樣的夜是一個溫暖的夜,溫暖得讓人放鬆,讓人閒置,讓人倦怠;讓人想要尋出家傳的黴綠斑斕的銅香爐,點上一爐沉香屑,悠悠然地講一通故事或聽一通故事;或是抖開積雪一樣的棉被,點上一盞蒙著薄紗的檯燈,在那淡紫色的迷濛下?

可是,這樣的清淡在這個夜晚是不適合的,因為,這是一個聖誕夜,西班牙馬德里的聖誕夜。它的格調是濃烈的溫馨,與它適宜的應該是狂歡,大聲地歌唱,盡情地跳舞。

屋內燈火通明,賓主盡歡。其間有一個女孩,一襲大紅色的長裙,紅得極純極豔極美。烏黑的披肩長髮,烏黑的皮靴張橫渠即“張載”。,烏黑的眸子燒著烈火,閃著星光。她沒有客人的拘謹,也沒有主人的安然,她就是她,宛然一隻怒放的天堂鳥,火紅火紅的,旋轉著,旋轉著,便將要在這和祥的夜晚,乘著歌聲飛出一室的喧譁,衝破夜的沉寂。

滿屋子都是笑聲,她的笑聲最爽朗;滿屋子都是話語,她的語調最高亢。

她是三毛嗎?

不,那時,三毛還只是張樂平的漫畫中那個頂著三根頭髮流浪的小孩。

她是陳平嗎?

是,又不是,她有陳平的眉毛,卻沒有眉間鬱結的悲慼;她有陳平的眼睛,卻沒有那抹驚疑不定的惶惑;她有陳平的嘴唇,卻沒有緊閉時抿住的固執。

她高談闊論,妙語連珠。

她是陳平,當然是,生命是父母給予的,名字卻是自己齲“我的女兒陳平本來叫陳懋平。‘懋’是家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