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島把香點著遞給初枝。
初枝聞了聞,在母親的幫助下把香插入石筒中。
昨日燃剩下的香被露水打溼已變軟。
〃回長野後,再也無法來上墳了。〃
初枝伸出手又去觸控石碑。
〃好啦,初枝。一旦眼睛治好,無論墓還是別的任何東西,你都可以看見的。〃
〃嗯。〃
〃多想在你爸活著的時候治好你的眼睛。〃
〃爸爸他,我已看得很清楚,已可以了。〃
〃是個什麼樣的人你記得?〃
〃記得。他在這裡呀。〃
初枝雙手離開石碑,把手掌按到母親胸前。
阿島略感不快,往後退了一步。
初枝張開的手掌溼乎乎的有點髒黑。阿島慌忙替她擦去在墓石上沾上的髒灰。
〃這,是黑色和服吧?是吧,媽媽。〃
初枝從自己的肩部往下撫摸到手腕。
五
〃快!〃
阿島從初枝背後給她披上了大衣,慌慌張張的彷彿欲把喪服遮藏起來似的。
〃天冷,回去吧!〃
〃好。長野已經下雪了吧?〃
〃山上嘛。〃
〃什麼時候回?〃
〃這個,必須請醫生治初枝的眼睛給小姐掛個電話怎麼樣?〃
從谷中的墓地出來來到上野公園。
從圖書館旁邊走到美術館前面的廣場上。聽說這裡櫻花每年都盛開,初枝摸了摸兩三棵街樹的樹幹。
〃櫻花開時再來賞花,到那時初枝也能看見什麼東西的話,就太好啦!〃
初枝覺得與自己無關似的,用手指在摩挲老樹皮。
連與老樹皮摩擦的觸覺也像是對初枝的安慰。
此處高臺彷彿浮在城市雜音的海洋之中,附近聽得清晰的卻只有車站的鈴聲。連車站工作人員的叫喊聲也乘著晨風帶來了哀愁。
〃眼前就是上野車站。到高臺邊沿就會看見火車的出站進站口。〃
〃是嗎?火車的車頂上是積著雪開過來的嗎?〃
初枝側耳傾聽。
〃還未到雪一直不化駛到東京的時候。〃
坐在路旁櫻花樹下的長凳上,寬闊的枯草地上的亮光讓人也感到太陽已升高。
從動物園傳來的猛獸的咆哮聲猶如要把附近的噴水聲壓住似的。公園裡遊人稀少。
〃這,是黑和服吧。〃
初枝又好像想起了什麼,問道。
阿島沉默不語,她的目光落到了露在大衣袖子外面的喪服上。
〃媽媽的也是這樣的吧?〃
〃從這裡徑直走下去,松飯店就在附近。給你重買一件和服來換這件。〃
〃行啦,不要。〃
初枝拽住阿島的衣袖,好像纏住不放似的追問:〃媽媽,還有事隱瞞吧?〃
〃隱瞞?〃
〃就像這和服穿著這樣的和服裝歡樂,我認為媽媽太可憐啦。您下是哭了嗎?〃
〃欺騙初枝是我不好,但是〃
〃叫外人看起來會覺得可笑的。一想到連媽媽都這樣騙我,就感到害怕,就什麼也弄不明白了。〃
〃怎麼會有那種事!〃
〃可是,自從來到東京以後,媽媽您變了許多。老是孤零零地一個人在哭是吧?我都一清二楚。〃
初枝一反常態,口氣生硬,拼命瞪大眼睛搜尋天空,而且直衝著太陽。
阿島朝初枝的同一方向抬頭望去,立即感到異常晃眼。
〃我對什麼爸爸不爸爸毫不在乎,可是〃
〃是嗎?〃
阿島表示懷疑,注視著初枝的側面。
六
阿島心想,若不是穿著喪服,就在這給禮子掛電話,直接從這裡繞道去大學醫院。
母親的眼睛便是女兒的眼睛,一直生活在母親替她描繪的夢幻世界裡,即生活在母愛世界裡的初枝,由於此次的喪服等事,好像已漸漸懷疑起母親來了。
這樣一來,彷彿永遠在母親腹中的失明孩子的堅定的愛情也將產生裂痕。
湖面的冰到處都在破裂,驚呆的孤零零的一個盲人站在正中央。無疑在初枝心中萌發了這樣的不安。
阿島焦急萬分,也許治好眼睛能看得見東西這正是此時的救星。
一回到旅店阿島便立刻打了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