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淇不耐煩地反問:“死了張屠夫就得吃連毛豬嗎?沒有江勇還有李勇王勇孫勇,這世道,只要有錢,什麼人買不動?”
何瑞英聽著連連點頭,老歐頭一次聽兒子說出這樣勢利的話出來,不由又驚訝又難過,卻又無法反駁,最後只得說:“左昀知道你去鑫昌打工了嗎?”
歐淇略略氣餒:“沒,我只給她說我找了個公司,是做銷售的。她很高興呢。”
何瑞英安慰兒子道:“不管那麼多了,她左昀又不能替你包打天下,你一個大男人,總是沒工作,沒有錢,到最後哪個姑娘也不得跟你,七仙女對董永那麼好呢,最後還不是飛回天上了。哪怕先做上一陣子,賺點錢買房子,結婚也有把握。”
有了內幕訊息,何瑞英沒敢告訴任何人,先滿城跑著去找過渡房了,她還沒找下房子,白綿東城的拆遷就又開始了。
這一番捲土重來的拆遷,來勢比上一次還要兇猛。
北城的問題尚未清查,東城的上訪戶又把市長辦公室的門都堵住了。北城拆遷問題調查的系列報道被老百姓錄成影碟反覆地看,程怡的講話也被列印下來傳閱,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程怡成了他們惟一的指望。
跑到市長辦公室來告狀的有群體代表,也有散戶,因為程怡明確和門衛說過,不得隨意阻攔上訪戶來找他,東城拆遷一開始,他的辦公室外就成了難民營。
鑫昌找來接替江勇位置的人叫孫五,也是白綿有名的大痞子。他用的手法比江勇還要狠絕,東城多數的居民有許多都是上了年紀的人,年紀輕的,但凡有出息的,都設法搬離了這個起居不便的老城區,剩下父母輩兒的守著房子不肯走,孫五直接把這些老居民的子女叫上,一輛車拉回東城老家,當著父母的面,逼著做兒女的給老人做思想工作,那些做父母的一看,這幫流氓連自己的兒女都盯上了,自己雖豁得出去,卻無論如何捨不得把子女搭進去,就算父母犟著,做子女的也擔心父母,年紀大了抗不住折騰,狠下心來勸說,破財免災,認了吃虧,搬就是了。有幾個死頂著不肯搬的,下班回家人一進樓道,就捱了悶棍,打翻在地,其中有兩個被打出了腦震盪,住進了醫院,訊息一出來,一天之間,最外圍的幾條巷子都搬空了。
一個家住東城的小律師,舉著纏滿紗布的手來找程怡。他家臨近馬路,樓下是兩套門面房,每年的租金就可以收五、六萬,鑫昌開出的補償價格只有2000元/平米,兩套門面房他能拿到的補貼只有二十萬元!自以為手握法律依據的他,把憲法中關於財產權的條款影印了上百份,貼滿了他們家門面房所有有玻璃的地方,結果,施工隊第一家就直奔他來,幾個工人掄起大錘,不由分說,把所有貼了憲法的玻璃先砸得粉碎,他喊叫著:“公民的財產神聖不可侵犯!”撲上去把手按在窗戶上阻攔,卻被人一錘砸在玻璃上,玻璃就碎在了他的手心裡
“程市長!”那律師一看到他就放聲痛哭,淚水撲簌簌地落在血跡斑斑的繃帶上:“你讓我們要相信法律,相信政府,這就是我相信了你的下場”
程怡怒不可遏,拿起電話就撥給秘書科:“打電話到鑫昌,叫他們的總經理立即到我辦公室來!”
不到十分鐘,不僅鑫昌的總經理吳祖德親自來了,副總經理吳扣扣也跟來了。看到堵在過道里的東城居民,吳祖德倒是有點緊張,不停地拿出手帕擦著光頭上的汗。吳扣扣卻毫不在乎,全沒看見那些怨毒的目光,好像那些人是夾道歡迎自己似的,笑吟吟地走得綽約生姿,穿過人群,走進了程怡的辦公室。
“北城的拆遷問題還沒談結束,漏洞還沒有補,你們就跑到東城開始拆?”程怡劈頭質問,同時示意早就等候著的政府辦秘書開始記錄這次談話。
吳祖德一副心虛膽怯的樣子,可說出話來一點也不怯:“程市長,我們這個都是根據合同來的呀。這個,去年年初都是和市政府簽了合作協議,我們也報過工程計劃的,當時市委領導們都表示支援的呀。”
程怡冷笑道:“你還記得當初的協議?協議裡寫得很清楚,民居拆遷的價格必須由鑫昌公司和居民以及政府三方協議而定,完全尊重居民對個人財產的處置意見——”他舉手指著邊上坐著的律師:“你們就是這樣去和居民協議價格的?”
越說越氣,他砰地一掌拍在桌面上:“你們還當白綿是共產黨的天下嗎?資本主義搞羊吃人運動時,都沒你們這麼殘酷!”
吳祖德撈出手帕又開始抹汗,連聲說:“不敢啦,不敢啦,不是這樣的啦,可能是一些具體辦事的人方法簡單粗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