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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部分

的音樂界正為了

一場新的爭執而分成兩大陣營,廝殺得非常猛烈:一派是對位派,一派是和聲派。一派

說音樂是應當橫讀的,另外一派說是應當直讀的。直讀派口口聲聲只談著韻味深長的和

弦,溶成一片的連鎖,溫馨美妙的和聲:他們談論音樂,彷彿談論一個糕餅鋪。橫讀派

卻不答應人家重視耳朵:他們認為音樂是一篇演說,象議院的開會,所有發言的人都得

同時說話,各人只說各人的,決不理會旁人,直到自己說完為止;別人聽不見是他們活

該!他們儘可在明天的公報上去細讀:音樂是給人讀的,不是聽的。克利斯朵夫第一次

聽見橫讀派與直讀派的爭議,以為他們都是瘋子。人家要他在連續派與交錯派兩者之間

決定態度,他②就照例用箴言式的說話回答:

②連續派與交錯派即橫讀派與直讀派,亦即對位派與和聲派。

“諸位,此黨彼黨,我都仇視!”

但人家緊自問個不休,〃和聲跟對位,在音樂上究竟哪一樣更重要?”

“音樂最重要。把你們的音樂拿出來給我看看!”

提到他們的音樂,他們的意見可一致了。這些勇猛的戰士,在好鬥那一點上互相爭

勝的傢伙,只要眼前沒有什麼盛名享得太久的古人給他們攻擊,都能為了一種共同的熱

情——愛國的熱情——而攜手。他們認為法國是個偉大的音樂民族。他們用種種的說辭

宣告德國的沒落。——對於這一點,克利斯朵夫並不生氣。他自己早就把祖國批駁得不

成樣子,所以平心而論,他不能對這個斷語有何異議。但法國音樂的優越未免使他有些

奇怪:老實說,他在歷史上看不出法國音樂有多少成績。然而法國音樂家一口咬定,他

們的藝術在古代是非常美妙的。為了闡揚法國音樂的光榮,他們先把上一世①紀的法國

名人恣意取笑,只把一個極好極純樸的大師除外,而他還是個比利時人。做過了這番掃

蕩工作,大家更容易讚賞②古代的大師了:他們都是被人遺忘的,有的是始終不知名而

到今日才被髮掘出來的。在政治上反對教會的一派,認為什麼都應當拿大革命時代做出

發點;音樂家卻跟他們相反,以為大革命不過是歷史上的一個山脈,應當爬上去觀察出

後的音樂上的黃金時代。長時期的消沉過後,黃金時代又要來了:堅固的城牆快崩陷了;

一個音響的魔術師正變出一個百花怒放的春天;古老的音樂樹上已經長出新枝嫩葉;在

和聲的花壇裡,奇花異卉眯著笑眼望著新生的黎明;人們已經聽到琤 琮的泉聲,溪水的

歌唱那境界簡直是一首牧歌。

①十四十五兩世紀文藝復興時代,法—比學派在音樂史上極為重要,十六世紀的法

國音樂尤其盛極一時。但這種情形直至二十世紀初年方被學者逐漸發見,向世人披露。

②此係指賽查?法朗克,生於比利時而久居巴黎,終入法國籍,為十九世紀最大作

曲家之一,對近代法國音樂之再生運動極有影響。

克利斯朵夫聽了這些話,歡喜極了。但他注意一下巴黎各戲院的廣告的時候,只看

到梅亞貝爾,古諾,和馬斯涅的名字,甚至還有他只嫌太熟的瑪斯加尼和雷翁加伐羅。

他便問他的那般朋友,所謂迷人的花園是否就是指這種無恥的音樂,這些使婦女們失魂

落魄的東西,這些紙花,這些香粉氣。他們卻大為生氣的嚷起來,說那是頹廢時代的餘

孽,誰也不加註意的了。——可是實際上《鄉村騎士》正高踞著喜歌劇①院的寶座,

《巴耶斯》在歌劇院中雄視一切;瑪斯奈和古諾的作品風靡一時:《迷娘》,《胡格諾

教徒》,《浮士德》這三位一體的歌劇都聲勢浩大,超過了一千場的紀錄。——但這都

是無關緊要的例外,用不著去管它。一種理論要是遇到不客氣的現實給它碰了釘子,最

簡單的就是否認現實。所以法國批評家們否認那些無恥的作品,否認那般捧這些作品的

群眾;並且用不著別人怎麼鼓動,他們也快要把樂劇整個兒的抹煞了。在他們心目中,

樂劇是一種文學作品,所以是不純粹的。(他們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