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囉,那是可能的。”
“對我們可不會有這種事。”
“為什麼?”
“因為你愛上別一個的時候,我就不愛你了,決不再愛你了。”
“剛才你還說:'也許'現在你說你不愛我了!”
“這樣對你更好。”
“為什麼?”
“因為你愛著別人的時候我要是還愛你,那末結果對你,對我,對別人都是不利的。”
“哦!你簡直瘋了。那末我非一輩子和你在一塊兒不可嗎?”
“放心,你是自由的。你愛什麼時候離開我就什麼時候離開我。可是那時候不是再
會而是永別了。”
“但要是我仍舊愛你呢?”
“愛是需要彼此犧牲的。”
“那末你犧牲罷!”
他對她這種自私不由得笑了;她也笑了。
“片面的犧牲只能造成片面的愛,〃他說。
“絕對不會的,它能造成雙方的愛。如果你為我而犧牲,我只有更愛你。你想想罷,
在你一方面,既然能為我犧牲,就表示你非常愛我,所以你就能非常幸福了。”
他們笑了,很高興能夠把彼此那麼認真的意見丟開一下。
他笑著,他望著她。其實她的確象她所說的,決無意思此刻就離開克利斯朵夫;雖
然他常常使她膩煩,使她氣惱,她也知道象他這樣的忠誠是多麼可貴;而且她也並不愛
別人。她剛才的話是說著玩的,一半因為知道他不喜歡這種話,一半因為覺得玩弄這些
危險而不清不白的思想自有一種樂趣,象小孩子喜歡攪弄髒水一樣。他知道這點,並不
恨她。但對於這一類不健全的辯難,對於跟這個捉摸不定而心神不安的女子的爭執,他
覺得厭倦了;為了要無中生有的,在她身上找出優點來騙自己而化那麼大的勁,他也厭
倦了,有時甚至厭倦得哭了。他想:“為什麼她要這樣呢,一個人為什麼要這樣呢?人
生真無聊!〃同時他微微笑著,望著俯在他身上的那張嬌豔的臉,藍的眼睛,花一般
的皮色,愛笑愛嘮叨而帶點蠢相的嘴巴,半開半闔的,露著舌頭與滋潤的牙齒的光彩。
他們的嘴唇差不多碰上了;可是他彷彿是遠遠的看著她,很遠很遠,象從別一個世界上
望過來的;他眼看她慢慢的遠去,隱沒在雲霧裡了隨後他竟瞧不見她了,聽不見她
了。他忘了一切,只想著音樂,想著他的夢,想著跟阿達完全無關的事。他聽見一個調
子。他靜靜的在那裡作曲啊!美妙的音樂!多麼淒涼,淒涼欲絕!可又是溫柔
的,慈愛的啊!多麼好!可不是?可不是?其餘的一切都是虛幻的。
他被人抓著手臂推了幾下,聽見有個聲音喊著:
“喂,你怎麼啦?你真的瘋了嗎?幹嗎這樣的瞅著我呢?幹嗎不回答我呢?”
他又看到了那雙望著他的眼睛。那是誰啊?——啊!是的——他嘆了一口
氣。
她仔細的把他打量著,要知道他想些什麼。她弄不明白,只覺得自己白費氣力,沒
法把他完全抓住,他老是有扇門可以逃的。她暗中生氣了。
有一次她把他從這種出神的境界中叫回來,問:“幹嗎你哭呀?”
他把手抹了抹眼睛,才覺得溼了。
“我不知道,〃他說。
“幹嗎你不回答?我已經問了你三遍啦。”
“你要什麼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