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走彎路的因由,方佩也不例外。人的可悲全在於必循的進化論,總是先犯最原始的錯誤,當時她擁有的東西太多了,年輕、冷豔、有才華又不乏少女的矜持。她雖然生長在知識分子家庭,但因隨繼父長大,直影響到她與許多東西有隔膜。
家庭方面的自不必說,後來涉世或與人相處,她從未有過“親密無間”。好的一面是她自小就沒有漂亮女孩與生俱來的沾沾自喜,她不善言辭,喜歡獨處。
這樣的性格使她在走紅之後身邊也沒有太多的追隨者,不是她不吸引人,而是她太耀眼,太完美,令許多男人的自卑感油然而生,他們不敢離她太近,似乎她一言不發便已經的傷了他們。
泓菲提到的司令員的兒子曾有一度每天晚上演出都把紅旗牌轎車停在後臺外面,那時還不興送鮮花什麼的,這種氣勢本身就有了威懾力。行伍出身的人喜歡捧名憐並不會讓人大驚小怪,只不過方式不同罷了。司令員的兒子也長得不錯,見人彬彬有禮,這在當時是最吃香的人選了,泓菲就喜歡追在方佩屁股後面說:“你還想找什麼樣的?!”對此方佩沒有興趣,不為別的,單單就察顏觀色她已經是無力消受了——繼父的存在本身對她就是一種持之以恆的訓練,她不恨他,甚至是愛他的,因為他是盡職盡責的父親。但感情上她又無法與他融合,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彼此都曾努力過,但還不如承認現實的好。
如果嫁到司令員家去,一定是會加重她身上的隔膜感。她太需要輕鬆和自由了,如果再加上她自己的才華和美麗,才是她心目中所追求的藝術人生。
一個非常意外的場合,方佩認識了羅潛。
那是她一個人到北京參加匯演,演出是經過精密篩選的,團裡送上的四個節目只留用了一個女聲獨唱,演出完她坐飛機回上海。
飛機起飛時就有霧,飛了將近四十分鐘碰上大霧,再回頭在北京降落已無可能,繼續飛行又有危險,飛機便在天津暫時降落,這一場罕見的大霧始終不散,居然狠狠地耽誤了四天。
飛機是笨重的蘇聯造,那也有百來號旅客,都是穿著整齊、體面的人,那時坐飛機有規定,要證明,價格也是火車的多少倍,一般的人是不會問津的。
開始大夥還繃著,互相只是偶爾客氣地點點頭,然而不要等四天,只兩天就誰也繃不住了,每個人都找到了發洩不滿的物件和聊天談話的對手。
旅客中看上去最完美一對自然是方佩和羅潛,羅潛高大偉岸、英氣煥發,眉字間透出年輕人不可多得的沉穩。他是一名上海遠洋公司的三副。
由於長期漂泊海上,他完全不知道方佩是個有名氣的演員,更不知道她正當紅。他只把她當作最普通的女孩子對待,呵護她,關照她,給她講海上和異國的故事。
方佩太需要這種感覺了,只要是民航通知當天不飛,兩個人立刻跑到街上去玩,看電影,去找十八街桂什麼祥的麻花,還去勸業場和起土林內心裡都巴望著這場霧不要散,彼此都不要回到現實中去。
有次在人流中擠散了,方佩趕緊停下來張望,四野茫茫全是些素不相識的面孔,她真是手心裡的汗都急出來了,慌得只想叫羅潛的名字。
後來一眼看到羅潛躲在不顯眼的地方望著她笑,真令她又羞又惱,撲上去抓住他,直用小拳頭捶他也不解恨,便陡然放開他扭頭一個人往前走,像是生了天大的氣。羅潛便趕緊追上她,左勸右勸她不理,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竟滴下淚來。羅潛這才嚇了一跳,主動拉住她的手,人擠的時候握得緊,人疏了倒也不鬆開,想不出是忘了還是故意忘了。
後來兩個人正式建立了戀愛關係,羅潛還問過方佩怎麼開個玩笑就哭了,方佩道,“一下找不到你了,以為是夢醒,心裡面好難受”羅潛捏著她的鼻子說傻丫頭。
羅潛比方佩大六歲,風吹日曬的一點不嫩相,所以追方佩顯得自然而有情趣。
相識和相戀如同《羅馬假日》。
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理應出演類似《魂斷藍橋》的悲劇,這是把美麗愛情變成永恆的唯一途徑。可惜他們一點阻撓也沒有,羅潛回到上海不久就登船遠航,時空強化了他們彼此的思念,誰也不可能發現對方不適合自己的地方,堅信都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
泓菲對於羅潛的出現表現出格外的歡欣鼓舞,內心裡她希望司令員的兒子移情於她,所以暗示了方佩幾次,方佩也願意成全她,找個機會三個人一塊出去,方佩直言自己已有了男友,但三個人的關係依舊沒有改變。泓菲有些心灰,後來有一次去部隊慰問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