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德忠扭頭看著揀起防毒面具的徐永晉,嘴裡嘟囔道:“該死,下士你的繃帶有嗎?我的用完了。”徐永晉開啟急救包,將裡面繃帶取了出來遞給梁德忠,彎下腰幫助梁德忠將繃帶給戰士包紮好。當繃帶繞到前面傷口處,年輕的戰士額頭上流淌出豆大的汗珠,臉上寫滿了痛苦。
“敷料給他上了嗎?”
“已經上過了。是否該找副擔架把他運到後面去?”
徐永晉為難地看看周圍,這裡連草都被炸成了草屑,製造擔架的木頭不知到什麼地方去尋找。可胸部負傷他又經不起搬運,從他大量失血看,這個年輕人要是不馬上後送,他的生命也沒有多少時間了。年輕的戰士眼裡都是痛苦,可憐兮兮望著自己,好像在請求他不要離開。這樣的事情徐永晉已經經歷過一回,當時剛上戰場時,迪迪負傷後不也是這樣望著自己?
“找衛生員吧,衛生員那邊有擔架。”
“可是衛生員剛才躲避的彈坑被再次命中了,三名衛生員非死既傷。”
“這可糟透了!”徐永晉低聲嘟囔道。看著年輕傷員在自己面前露出痛苦樣子,徐永晉卻無法給他任何幫助,他在想為了減輕傷員痛苦,是否應該送他一發子彈讓他徹底寧靜下來?如果現在不死,以後瀕死前痛苦還有的年輕人受的呢!最後這種念頭還是從徐永晉腦海裡消失了,好死不如賴活著,怎麼說自己也不能對自己人開槍。“他孃的!真是糟透了!”徐永晉再次重複道。
五連再次集結,一番炮擊過後,五連被炸死、毒死(中毒的都是沒有經驗新兵)二十四人,同時還有二十七人必須後送野戰醫院救治。他們還沒有到前沿,敵人的一頓炮火就拍掉他們三分之一兵力。尤其讓五連將士沮喪的是他們周連長為了讓新兵臥倒,自己被炸的屍骨無存,而那名神志失常,無法理解連長命令的新兵卻因為連長將他撲倒,被炮彈震傻了,當敵人發射毒氣彈時,又有人給他戴上了防毒面具,等敵人炮擊結束,他除了鋼盔被炮彈破片撞凹了一個印子外,身上什麼傷也沒有。等老兵將他從地上拉起來,有些傻呵呵的這名新兵只知道渾身發抖,咧著嘴似笑非笑看著前方。戰士們告訴他連長為了救他而犧牲,可他卻只是傻笑兩聲,其他什麼反應也沒有,看到這個士兵表現,那些站在他身邊的老兵恨不得一拳將他打到地核去。連長用自己寶貴的生命居然救了這麼一個廢物,那些老兵一想起來就覺得實在是太悲哀了。
周連長的陣亡讓五連在一年裡先後損失了兩名連長,先是王連長在解圍戰快要結束時受到重傷被送到後方醫院,後來聽說又轉送回國內了,現在周連長在五連剛上陣地的路上又陣亡了,說起來到五連當連長還真是多災多難。傷亡雖然慘重,五連還必須到前沿去,前面陸戰隊連隊在土耳其人進攻下傷亡十分大,如果不幫助他們守住陣地,那些該死的土耳其人就要突破防線了。雖然兵力不佔優勢的土耳其人就是突破防線也沒什麼,他們的兵力已經極大消耗在塹壕戰中,等後方一個反擊是可以將他們驅逐出去的。可現在遠征軍總部正在醞釀從卡爾巴拉朝巴格達發動攻勢,如果出發陣地被破壞,對總部發起總攻自然會造成一定影響。
收拾好東西,將死者身上身份牌收集起來,派人通知後方將傷員運送下去。活著並且沒什麼問題的戰士低著頭揹著槍默默踏上道路。徐永晉和那些老兵知道,這只是開始,而那些新兵卻從炮彈落下那一刻開始,對所謂的鐵與火產生了疑惑。戰爭,並不是他們想象的送給敵人鐵與火,自己收穫釀造好的果酒和美食。在國內接受並且認為完全正確的那些愛國主義宣傳,在炮火面前顯得如此蒼白,脆弱不堪,現在他們期望的,只有在戰爭中活下來。
淡淡的灰白煙霧中,一串拖著尾巴的機槍子彈鑽了出來,將河岸打的泥土四濺。咻地一聲,一枚迫擊炮彈從空中落了下去,轟隆一聲猛地爆炸了。天空傳來嗡嗡聲,一架草綠色雙翼偵察機在兩架三翼戰鬥機掩護下,在煙霧裡時隱時現。空中傳來急速的划動風琴琴絃聲。
徐永晉半依著靠在沙袋壘成的掩體裡,掏出一支菸叼在嘴裡,面無表情地看著天空,炮彈劃過天空的聲音又輕到響,徐永晉還是沒有什麼躲避的念頭。這些炮彈他用不著躲避,這是從後方打向對面土耳其陣地的。幾天的炮戰後,在火炮校射機指引下,部署在幼發拉底河北岸的土耳其炮兵陣地被遠征軍重炮部隊轟的七零八落,失去戰鬥力退出了戰場,現在對面的土耳其人只能利用迫擊炮展開零星的遊動騷擾,偶爾打過來一兩發炮彈,就是這樣土耳其人也不敢讓迫擊炮在一個地方多待一段時間,萬一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