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敗了,還敗的很慘,大炮還沒來得及炸燬就被丟棄在原來陣地上,機槍倒是銷燬了,但要是不那麼緊張,原本可以把那些機槍撤下來的。現在,整個師都在撤退中,隊伍裡瀰漫著一股頹廢的氣息。
也不是所有人都在向北撤退,一支百來人的小部隊現在逆著遲緩凝重的人流,向南開進。
“喬吉奧,你這是上哪兒去?中國人就要到這裡了!”
喬吉奧。貝里尼中尉緊抿著嘴唇,眼睛下顴骨部位,小時侯因為玩耍,被刀子劃過的疤痕,現在更給他增添了幾分冷酷,喬吉奧不理旁邊人的問話,帶著自己手下,自顧自向南前進。
“空襲!”有人淒厲地喊了一聲,人群中一陣慌亂,紛紛以最快速度離開山上小道,鑽進灌木叢,緊緊匍匐在地上,讓頭緊貼著冰冷潮溼的茸茸青草。
喬吉奧在“空襲”剛剛響起時,已經飛快鑽進樹叢,他沒有匍匐下來,而是緊貼在一棵枝葉茂盛的楊梅樹幹上,抬著頭四處搜尋空襲的飛機。
不是說喬吉奧不怕死,這一路他已經看的太多空襲後的屍體,那些驚慌失措傻站在道路上,結果被飛機打死的人,他已經看的太多太多了。那些人就好象一個個人形墨水瓶,很輕易就讓子彈將它打的粉碎,紅色的墨水流了一地,這讓人們心中升起濃濃的恐懼感。
喬吉奧也怕死,但他現在更多的是氣憤,每半小時他就要帶領手下離開道路,鑽進灌木叢中隱蔽,一批又一批的中國飛機不斷從頭頂掠過,只要看到人,就是一頓狂掃。天空全是中國人的飛機,喬吉奧雙目幾乎噴出火。
“我們的飛機呢?”喬吉奧痛苦地問自己。中國人有飛機,義大利人也有飛機,可是在義大利土地上空,中國的飛機好象在自己後花園裡,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想幹什麼就幹什麼,而義大利的飛機卻連影子也沒看到。不要說飛機,就連一直在天上飛翔的義大利本土的鷲和本松雞,現在也消失不見。好象它們也不認為自己還有在義大利上空飛翔的權利了。
“繼續前進!”喬吉奧扯了扯脖子上的鬆散繫著的褪色了的紅領巾——這是當年他那不被父親理解的祖父,跟隨加里波第轉戰義大利時獲得的,是祖父遺留給孫子的唯一一份紀念品,如果不包括精神的話——大聲命令他的那些手下。
百來人從灌木叢裡鑽了出來,跟著他們的中尉,略微整理下背在後面的步槍,讓自己揹著更舒服些,默默無語繼續逆著人流前進。
腳踩在溼漉的泥水中發出單調乏味的吧唧吧唧聲,這聲音很容易讓人消沉,看著那麼多人丟棄一切可以丟棄的東西,只是為了能跑的更快一些,而自己卻要朝相反方向前進,這更讓人消沉,可是大家還是跟著中尉向南走,默默地走著,臉上寫滿了沉重,但沒有誰停下腳步。
從南面退下來的義大利軍人,有認識喬吉奧。貝里尼中尉的,在看到中尉帶著他那支小分隊,不向北走,而是朝敵人來的方向前進,很友好地叫著中尉,喬吉奧只是陰著臉,對那些關心不置一詞。
紅領巾就像一道繩索,冰冷地貼在脖子上。那場該死的雷雨將喬吉奧淋成落湯雞,紅領巾也不例外,雖然是絲綢做的,平常分量很輕,風一吹就會飄舞起來,現在卻重了很多,好象一條死蛇,紅色的死蛇。
喬吉奧沒有將紅領巾取下來,他發誓,只要戰爭沒結束,就算睡覺這條紅領巾也不從自己脖子上解下來。舒服不舒服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關乎他的信仰,只有紅領巾,才能讓他感受到祖父和他在一起。至於不理解祖父的那些人——如他的父母,還有兩個叔叔——他們眼裡只有錢,只會想方設法巴結商會會長,讓他和會長那不難看,也談不上好看,除了打扮自己,就知道唱兩句詠歎調的小女兒結婚,這些人怎麼能理解他喬吉奧為什麼活著?當然,喬吉奧在他們眼裡是怪物,而他們在喬吉奧眼裡是寄生蟲,義大利的寄生蟲。
“喬吉奧,你這是上哪兒去?快回頭!中國人上來了!”
這已經不知道是今天第幾次有人關懷自己了。前面喬吉奧都沒有回答,連停下來表達下友好都沒有,這次,喬吉奧。貝里尼卻站住了。
“羅西少校,您知道敵人到哪裡了嗎?”
“他們就在後面,聽說距離這裡只有五公里了聽,炮聲!”遠方沉悶的炮聲傳了過來,羅西少校蒼白的面頰不停地抽動著:“嘿,喬吉奧,你不要命了,跟我走。”
喬吉奧無奈地聳了聳肩:“很抱歉,那波里中校命令我必須“阻止”敵人繼續進攻。”
羅西少校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