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霜接過匣子終於還是忍不住道:“大人,非要如此?”
衛方淡淡一笑:“這世上總有一些事非做不可。”
昭彤影最後比蘇臺迦嵐提前幾天出發,目的地就是丹州。她對迦嵐的解釋是“丹霞答營的那些人不能放在那裡不管,屬下想要再去看看。一來看看他們下一步動向,既然少朝有投誠之心,這出面招安的人希望是殿下。其次,即便對方一時不肯下山,這麼一支力量能搭上線並無壞處。”她的另一個目的便是明霜,對那個一度名滿西珉卻因男子之身不得不拋棄故國奔逃他鄉的男子她充滿了興趣;就像迦嵐認為宛明期將成為打通安靖與南平屏障的紐帶,昭彤影則認為明霜能夠讓他們與西珉間的“合作”更上層樓,並以此迫使烏方向安靖低頭。另外,不可否認,她心中對明霜也有幾分懷念和期待,那個美麗而聰慧的青年,以及兩國邊境上驚鴻一瞥的翩翩風姿。
到丹州的時候昭彤影沒帶什麼人,輕車簡從,一身便裝,春衫如畫的甩著手走在丹州街頭。在南門下車,看一眼南山和山頂隱於綠樹之間的碑亭,想到去年在此遇襲的情景,以及明霜為她包紮傷口時專注的神情輕柔的動作
“真是個美人兒啊”她這樣想著,甚至忍不住嚥了下口水,心說這麼個美人兒怎麼就如此命途多舛呢,又想也就是命途多舛才更惹人愛憐。越想越對此次見面充滿期待,便這麼心猿意馬的狀態下晃悠到了丹霞郡守府,她還在魂遊九天,卻聽旁邊的人“啊——”一聲驚叫。正想給一個白眼罵一句“大驚小怪叫什麼”,魂一回來一抬眼頓時也愣在那裡,差一點跟著發出驚叫。
丹霞郡守府大門口的兩個大紅燈籠變成了白燈籠,門楣上白麻布白紗,兩邊的守衛都披麻戴孝,一看就是在發喪的樣子,而且這規格只有一種可能——郡守身故。
明霜一身白衣快步迎出,見了昭彤影深深一禮,後者快步上前劈頭便道:“郡守大人怎麼回”
明霜抬起頭緩緩道:“郡守大人忽然疾病,昨夜病故。”
昭彤影見他眼圈還有一點腫,顯然傷心不淺。她與衛方頗有些交情,又一向敬重西城照容,再想到也不過一個月前洛西城才剛剛去世,這一家竟然是接連遭難,頓時一陣傷心,深深吸一口氣平復一下心情才道:“衛大人得的是什麼病,居然如此兇猛?”
“大夫說怕是中風,許是這些時候為了丹陽渠嘔心瀝血這才”他說不下去,眼圈又是一紅。
昭彤影一陣心酸,要求去看衛方一眼,上一柱香。
蘇臺的傳統,人逝後停棺七日,其中前兩天不蓋棺,有錢人家用鮮花珠寶綢緞蓋在死者身上,窮人家當然只能蓋床破被單,以便讓弔唁的人瞻仰遺容,不過死於非命的不走這一儀式。
衛方是病故不算死於非命,且是前一天晚上才去世,自然棺木沒有上蓋,弔唁的先點一柱香,然後拿著香繞棺材一週瞻仰遺容,再拜三拜插上香,接下來便有親屬上來答謝。昭彤影點了香走進棺木,低頭看衛方,見他面色如生,只有眼底微有黑斑,耳內略有一點血跡。昭彤影乃是精通醫術之人,凝川被刺是她撿回一條性命,當年水影救駕也靠她緊急處理才得以活命,愛紋鏡雅曾開玩笑說:“卿不考進階也能入太醫院,若是卿哪一日厭倦了官場爭鬥,告訴朕一聲,朕當即封卿為太醫,依然留在朕身邊。”這一看之下一個激靈,心道:“這哪裡是中風,明明是中毒。”看出這一點頓時留心起來,人家瞻仰遺容只轉一圈,她整整轉了兩圈,可看衛方神態平靜,並沒有打鬥或者通常發現自己中毒時的驚訝、痛苦表情,又是一驚,暗道“這樣子象是自殺!”
心中雖然驚訝,臉上並沒有表露,還是恰到好處的哀悼之色。三拜後上香,郡守府的春官上來答謝,又命人為她準備房間。昭彤影用過晚飯到點燈時分家人伺候她沐浴罷拿了睡衣給她,她卻擺擺手吩咐準備常服,微微一笑道:“過會有美人來訪。”家人臉色都變了心說“郡守府正在發喪主子您還要抱美人?”到底還是沒敢說出口,但那眼光已經上下把她鞭撻了一遍。
果然,剛剛坐下翻開一本書還沒看過一頁便聽敲門聲,剛開啟一點明霜便鑽了進來反手又把門關上,上下一打量苦笑道:“看來大人早知明霜要來。”
“本官等卿來講解——郡守之死。”
明霜嘆息一聲:“我便知瞞不過大人,久聞大人精通岐黃之術堪比太醫,盛名之下果無虛士。若說實話,我也不知這件事情的原委,不過郡守大人確是服毒自殺。”
昭彤影深吸一口氣,又道:“大人可有留下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