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變了臉色,可事關自己安泰不能等閒視之,又傳來千漓,後者再起了一卦說“正該是此人,不過尚嫌不足,從卦象上看永順宮有驚天之罪的並非一人。”
三月初八,偌娜頒佈聖旨允許嘉幽郡王離開永順宮,依然是幽禁,不過幽禁於京城王府,又令鳳林隨同,其餘永順宮宮女宮侍,一併同行。
從過年之後水影身上一直是素白衣衫,飾品也都選銀色、白色這些不鮮豔的,心情一直頗為沉悶。連她自己都驚訝,驚訝於那麼多年後宮生涯,本以為看透了人間悲歡離合,早已心冷如鐵,便是當年愛紋鏡雅皇帝駕崩,她確實哭得斷腸,可其中更多是對自己失卻依靠從此前路渺渺的擔憂;可此次洛西城去世卻讓她真正知道什麼叫做痛斷肝腸。好幾次中夜醒來忽然就會想到洛西城,尤其是他們戎馬相伴的兩度;潮陽城中,他說:“王傅先走,西城斷後!”手中的弓血跡暗透,破城之時回身連珠三箭,箭不落空;還有兩人初次纏綿的夜晚,剛一醒來便和他的目光接上,在外間透過來的隱約燭光中,那側影如詩如畫,眼中的眷戀直可地老天荒。
那年洛西城在昭彤影面前說:“縱然得不到女官的喜愛,也願求一夜夫妻。”雖然與他訂親,兩人同床共枕的次數加起來也不超過五個手指,在她若要說情之所至發乎自然只有他離京的那一夜。那日在皎原分別,日照端著托盤,她親手斟上三杯酒送與他,對他說:“少則半載,多則一年,我必以大禮迎你回京。”
那日,看他策馬離去,五位官的緋袍在皎原青山秀水間很遠都能看到,直到道路蜿折;日照對她說:“洛少爺已經走了,回去吧——”她應了一聲,可心中忽然升起萬般不捨,想到剛剛文定便讓這對自己一往情深的男子遠走,回程了好幾裡不知哪裡來的衝動,忽然回身策馬向著東邊追去。直到天色半黑才到下一個城,硬是用花子夜給她的王府腰牌開啟城門,到驛站敲開他的房門,投入那驚愕至極的男子懷中,競夜纏綿。
當初的這一點點溫柔旖旎,一年裡都如雲煙散盡,到了斯人已逝卻清晰起來,清晰得讓人心旌搖盪。
連她身邊的人也都覺出她的情緒低落,尤其是日照,幾乎是寸步不離,常常用擔憂的目光看著他,又在她注意到的時候立刻移開,轉身去做一些雜務。二月中,進階考放榜之後日照對她說:“主子,杏花開了,今年什麼時候去皎原。”她意興闌珊的搖搖頭:“今年不去了,人多得讓人鬧心!”
真正緩過來倒是在三月裡,衛家姐弟訃告接連傳來,日照報到她這裡,第一次她皺了下眉,第二次卻是一下子跳了起來。接著又是一輪喪事忙碌,一面是秋水清的情面,一面是洛西城的關係,忙碌程度竟不下那兩家的至親。尤其是衛方這裡,水影親自登門協助洛遠內外張羅,真的像她對洛遠許諾的“我總是您的侄媳婦,洛家的事、您的事便是我水影自己的事情一樣。”等到忙得告一段落,某天她對日照說:“當年我答應人一件事,一直都想著就算嘔心瀝血也要做好,可那人偏偏不領情,無論我怎麼努力不聽也就算了,還要被記恨,你說這承諾我還要不要守?”日照看著她許久不出聲,好半天才低聲道:“主子許的是守護那一家子的家業不糟損失,想來不是守哪一個人吧。”
她眼睛一亮,笑道:“你倒是機靈得很。不過,我這麼想,旁人不見得這麼想啊——”
日照笑出聲來:“主子何時這樣了?”說完兩人相對而笑,這是洛西城去世後她第一次開懷大笑,日照看在眼裡知道一天的烏雲算是散了,心中更是歡愉。
這一日吃了午飯晉王捧著書本來請教,晉王這些日子也不知為什麼對地理忽然起了興致,尤其對丹州、永州、鶴舞這些地方的風土人情興致盎然,還專門到花子夜的正親王府借了好些書來讀。這幾個地方他外出遊歷的地方走馬觀花的看過一些,如今細細研究更有趣味,每到有不明白的就來問,時不時冒出一句“啊,真的有這樣的事——還以為凝川騙人呢!”說到十來次後,日照越聽越擔心,終於忍不住悄悄對水影說:“主子,晉王殿下一口一個凝川,該不會——”水影臉一沉,一聲冷笑,嘀咕道:“看出來了!那個混帳東西,千里追到京城還以為是個動情種子,一轉眼就去勾引晉王!”
這日晉王讀有人寫的丹霞旅記,記錄丹霞群山中不同民族的習俗以及當地彪悍的民風,晉王讀著讀著想到自己的司殿在丹霞很住過一段時間,跑來問丹霞大營的情景。兩句話一說,就連一邊伺候的日照都聽出自從凝川在王府住過後晉王對“盜匪”的態度有了極大變化。太學院裡學得是為國盡忠,為君盡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