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麼?”少年的聲音打斷她的回想,秋水清給了一個嘉許笑容,見到喜悅漣漪一樣在那秀美的臉龐上盪漾開。秋水清有時候問自己,怎麼就偏偏這樣喜歡織蘿,要說美,美少年她還見得少麼。現在看著他的笑容一下子明白過來,她所著迷的是這個少年身上純真直率的氣質。她身邊的宮侍只知道獻媚,小心翼翼,卑躬屈膝,她看膩了;織蘿不會,他柔順乖巧,卻會撒嬌,會任性,看著她的時候一顰一笑都帶著率性的一面,也不掩飾他風塵中人的一些習性。
織蘿是一個出色的舞伎,閒暇的時候他會翩然起舞、放聲高歌,他擅長劍舞,剛柔相濟的華麗,美人如玉,其劍如虹。第一次看的時候,她都被少年出色的技藝震驚了,對他說:“就憑你這一舞便可傾倒京城。”
少年輕巧地轉個圈,笑道:“我是長林班的臺柱哦。”說完忽然沉下臉,皺眉道:“啊呀,沒有我在,長林班會不會不敢進京了。班主也說有我在能紅遍京城,這才打算進京的,要是他們不來”臉上頓時有了驚惶之色。
那時秋水清心中有了難以描述的酸澀,苦笑道:“織蘿啊,你便這麼想離開我?”
少年的笑容一瞬間也帶上苦澀:“若織蘿早兩年——不,只要在服禮之前遇到女官,就是趕,織蘿也不走。”
秋水清頓時默然不語,她其實是明白的,對她而言是沒有辦法給這個少年承諾的,那些東西她其實根本給不起。也許她能夠說服雙親接受她有一個在風塵中數年的小妾,可她不能放縱自己給蘇臺女官長的歷史畫上汙點;如果她真的要留下織蘿並給他未來,她就必須考慮離開後宮重新定位自己的人生。
晚餐耗費的時間不算太長,織蘿幾乎沒吃什麼東西,被她問起笑著說自己早就吃過了,再說了,一個舞伎不能吃太多,吃胖了就不能紅遍京城。秋水清笑著將他拉到身邊,兩人談笑了一陣,年長的那個終於嘆了口氣:“和你在一起才知道什麼叫光陰似箭。不早了,睡吧。”織蘿應了一聲說自己要收拾一下桌子,讓她自己打水,說完了轉眸一笑:“小的就不伺候女官梳洗了。”
皎原的這個房子是非常普通的中等人家居所,從任何一個地方來看都還不及她家中心腹家奴的住處,更不要說後宮倚鳳殿。織蘿住下來之後不但沒一處都打掃得乾乾淨淨,還買了些彩紗裝點房間。少年用了很短的時間便摸清她愛好華麗旖旎的習性,將臥室佈置得輕紗低垂、濃香繚繞,秋水清斜倚在枕上,透過低垂的輕薄粉紅色窗幔看著少年推門而入,一身白衣裹著纖細卻又有力的翩翩身姿。曾有一次她讚歎地對少年說:“曾以為你會是體不勝衣的嬌柔,不過”她沒有說下去,而少年笑著接過話道:“我是跳舞的人啊,柔柔弱弱的哪能跳劍舞。”
她從床幔間伸出手,等待著少年,要和他度過纏綿的一夜。
這一次,少年沒有如往常般順從的過來,反而在距離床一兩步的地方停下,少年隔著輕紗看著她,用輕柔的聲音道:“女官,長林班已經進京了。”
秋水清用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調整好心情,開口的時候聲音還微微有一些澀:“這麼說,你要離開我了”她本來想說的是“你要回去了”,情感卻篡改了話語出口時的情景,變成了讓她自己也有些沮喪的表達。
“真象被拋棄的怨夫”她這樣想著。
少年雙手交叉在身前,深深彎下腰:“這是織蘿最後伺候您了,昨日織蘿已經去見了班主,等女官回京,織蘿就回到自己的地方去了。”他的聲音裡有一點點傷感,輕紗遮擋了少年的容貌,看不清表情。
“要是沒有女官,織蘿只怕早就餓死街頭,救命之恩終身難忘。織蘿卑賤之人,不敢說能有報答之日,但盼來生結草銜環。”
她笑了出來:“傻孩子,我要你報答做什麼。”她起身拉開帳子,坐在床邊笑道:“總說自己沒讀過書,看你遣詞用句,哪裡像不識字的粗人,我看,我那幾個弟弟還不見得有你說話那麼文雅。
“得了——別又說什麼唱戲學會的,唱戲能唱出那麼多好處,我對母親說去,我們家別請夫子,請戲班子來教弟弟妹妹們算了。”
織蘿笑出聲來,抬眼看到她認真的表情,低聲道:“小時候在家裡讀過點書,曾經也是好人家的子弟。”
“織蘿,我從來沒有問過你,你是哪裡人?”
“凜霜。”
“安靖國的北邊關。凜霜哪裡?”
“五城州,寒關縣。”
秋水清微微皺一下眉,為這個名詞的熟悉程度,記得同僚中也有一個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