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乃是桂花季,九月菊花季。永寧城把季節都直接用名花來命名。永寧人看花、看山、看月、看水,取風雅悠閒之意。八月既要賞花又要賞月,瀲灩池上的風流旖旎迎來了一年中最後的輝煌。到滿城黃花盡開,池上的畫舫紛紛繫纜入庫,要到第二年荷花帶蕊才又一次笙歌燕舞。
十二日,月已將滿未滿,瀲灩池上的畫舫迎來一批貴客。京城官員中年輕有為前途無量的一群由端孝親王的公主做東聚在一起遊湖賞秋。端孝親王的世子單名一個“璟”字,這一年二十九歲,已經娶夫生女,皇帝冊封其為景王。景王是一個性情開朗、品行端正又嫉惡如仇的皇室貴胄;在先皇的侄兒侄女中被稱為最佳。景王年輕的時候性情剛烈,加上其父者正親王深受皇帝寵愛連帶她這個當侄女的也沾光不少,被養的天不怕地不怕。她少年時候是一點都不喜歡水影這個人,嫌她以色侍人給天下女人丟臉。某一次宴會上故意起鬨讓她獻舞,水影念著那是正親王壽筵她這個後宮女官長為皇帝的哥哥一舞祝壽說出去也不會丟臉便答應了,景王卻叫人拿出一套舞伎的衣服讓她穿,諷刺她位高權重名滿京城也不過是風月場上賣身賣笑的名聲。那時樂音皆停,滿屋子王侯將相等著看如何收場,年輕的女子一揚手打翻托盤轉身就走。
這一日當時的正親王后來的端孝親王不怪女官長失禮,反而在散席後甩了女兒一個巴掌,罵她說:“不要說十之八九是街巷傳聞,就算是真的,她以色侍的是什麼人?是當今的皇帝蘇臺的天,你拿此事羞辱於她就是在羞辱皇帝。”又說“你這種不分青紅皂白胡亂做事的脾氣繼續下去我們正親王府早晚毀在你手裡。”
景王這個時候才覺出厲害,一想一身冷汗,只怕那人回去哭訴一陣皇帝臉色一變從此天崩地裂。然而忐忑不安的等了幾天都平安無事,又一次被宣召進宮的時候皇叔還是慈祥溫和,那人站在皇帝身邊朝她微微行禮,拂袖間依然雲淡風輕。這之後景王對此人也就有了另一番評價。
端孝親王家教嚴厲,景王從沒機會眠花宿柳,可皇室子弟再怎麼修身養性也是美人如雲萬花迷眼,照樣有三分風流性子。景王喜好音樂,畫舫上原有的人嫌平庸,另叫人請了出色的換上,原班人馬沒資格上船的照樣一人一錠銀子。雖然叫了歌舞伎伺候,可赴宴的有好幾個後宮女官講究持身嚴謹,景王吩咐了只要歌舞勸酒不用陪宿,要他們千萬不要做出拉拉扯扯之事。
永寧城貴族女子的宴會沒有從一開始就倚紅偎綠的,總要談天說地、吟詩作文的風雅一番,待到酒過三巡微帶醉意才讓美人歌舞。這一桌子都是京城頭面人物,每一個名字叫出來京畿老幼無人不知,各個身上都帶有一段故事,能成就一頁史書。這些人在一起縱使風月話題也能藏著一朝烽煙,談笑間能定人生死,成人富貴。等到酒過三巡已經一個時辰之後主人拍一下手吩咐“奏樂,歌舞”,眾人也就不必拘泥禮節,各尋舒服的地方用舒服的姿勢。
水影酒量普通,又被靜選以親家的名義慣了好幾杯,一時身上燥熱拿了半串葡萄依偎在窗邊,微浪拍岸、水香撲面,一彎將滿未滿月在清波中跌宕。她側眼看過去昭彤影不知在和景王說什麼,兩人都笑的眉眼彎彎。她知道景王正直剛烈看不慣清揚媚主行徑,加上她的父親端孝親王自偌娜登基以來被皇太后和琴林家擠兌得可以,自過年後八個多月都號稱“身體不適”躲在家中深居簡出,已有人私下裡說端孝親王這是在避禍。這樣情形下,依景王的性子對皇帝或許還不敢有什麼怨念,對皇太后以及琴林家族恐怕已經是詛咒了不下千百回,真要有姊妹反目江山易幟之日,這位景王恐怕不會為今上舍生忘死。
目光在船艙中一轉,滿座具是服紫穿朱,皆與她水影少年相識,如今朝政混亂、權臣窺伺,三五年間這座上的人都要為自己尋一明主投身。到不知塵埃落定之日,這高朋滿座勝友佳賓能有幾人把臂重遊。她幼年離家其後大起大落,知道多情不如無情,從來冷淡心性,然本心裡卻是怕看到勝地不再、盛宴難矣的情景,一時間有了歲月飄零、人事常非的哀涼。
正感慨時忽聽樂音一改,纏綿悱惻頓成刀兵之氣,滿船的風花雪月成了秋風渭水、落葉長安。樂音之中劍器寒光顯,少年翩然一舞,舞過京師,醉倒長安。
看到這少年的瞬間,秋水清的身子僵硬了一下。
名聲傳遍永寧,讓無數名門貴族世家少女競相追逐,一見以為榮的美少年,風姿綽約、美麗動人,一舞傾城、再舞傾國。長林班舞伎織蘿連皇室貴胄的景王也聞名嚮往,在這聚會群英的畫舫上將他請來歌舞助興。坐中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