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窈窕豔美的年輕殿下書記不也同樣拔劍禦敵了麼,她不過盡一個臣子的本分,為什麼桐葉非要想她是為了報答愛紋鏡的寵愛。
雖然這樣,她還是想念桐葉,桐葉的那些話聽多了,連她都會突然一下子認為自己是有情意的。桐葉說她對日照與眾不同,她仔細想想就覺得好像有那麼一點;桐葉說她是那樣溫柔,那一日她就覺得自己好像的確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如今沒了桐葉的話,她就知道自己並沒什麼留戀的,就連唯一的弟弟,也不過猶豫那麼一陣子,依舊讓他在風塵裡掙扎,就因為她接受了織蘿的那句話“會叫人起疑心的”。
那年她求到了先皇同意寫信要接家人到京城來,信送出去再沒回音,她也不曾再度想法子打聽過。那日見了織蘿聽到慘劇才追問起自己來,於是想到那年寄出信後她竟然是在後悔,她其實是害怕有什麼迴音的——這世上哪有什麼皇恩深如海,聖意從來就是一日三變。
今天洛西城薄醉時拿了一杯酒過來敬她,她說“邊關風物可好?”那人一揚頭“大漠風塵日色昏,紅旗半卷出轅門,不算好,但與京城大不同。”
她看那人,昔時敲開她門時羞澀神情已然不見,那如玉如珠,如水澄澈的男子已經前塵往事。纖弱體態變成寬肩窄腰,走起路來身子筆直,果然是常年馬上賓士的模樣;而那時水邊望著她說“即使般配不上女官,我也求一夜夫妻”時那眸光何等柔美,就連她也為之一醉;如今那雙眸子還是漂亮的,卻帶上了幾分堅毅;還有那雙潔白纖長的手,今日登車時他來扶她,一觸手指節分明、掌心帶繭。
昭彤影得下人中有人私語“那就是京師第一美少年?”說的時候還在搖頭,一臉不信。
是啊,不過五年邊關,那人再不是如玉如珠的京師第一美少年。
那人的美,該算是硬生生折在她手上的。
可是,她依舊感受不到愧疚,只有初見時的一點嘆息,再沒更多。
開啟一幅卷軸,上面密密麻麻是當今朝廷重臣的名字,五大家系、新銳力量,她當女官長的時候記下的東西,現今看來變化並不大。手指在六官官長的名字上劃過,衛、西城、紫——三家家主佔據了一半,司馬是正親王不用考慮,司寇是六官官長中唯一的平民,大司空的家系來自柳林。手指在那三個顯赫的家名上輕輕一轉,這三家只要得到任何一家的支援,她十五年來的辛苦就將看到希望。
可以依靠的人還是太少,她無奈的嘆了口氣,如果先皇能夠多活幾年,也許一切都不一樣了。現在,唯一能有效保護她的還是隻有花子夜,那個並不怎麼可靠的皇子。想到這裡的時候日照求見,她喚了進來,一邊收起卷軸換上太學院東閣學生們的功課。
那人在她身邊跪下,先深深一拜。
“有什麼就說出來吧。”
日照又是一拜,伏在地上道:“求女官為日照贖身。”
她頭也不抬一下,淡淡道:“好。”
日照再拜,起身上前兩步復跪倒在案前將一疊紙放在桌上:“求女官為我看看。”
她隨手一翻,見密密麻麻寫滿了文章,看題目居然都是今年春闈的考題,微微一挑眉道:“你寫這些做什麼?”
“日照想參加下一次的進階考。”
她終於轉過臉,靜靜望著他。那人抬起頭清清楚楚道:“日照出身農戶,身家清白,幼時因貧寒被賣入後宮;只要女官為日照贖身,即可參加進階考。”
“你想要進階何必如此麻煩。我現下就能任你為王府宮侍長,立進十位。還是——你想要遠遠的離開我?”
日照的身子微微一顫,可還是拜伏道:“求女官為日照贖身。”
她輕輕嘆一口氣道:“你既然有如此上進之心,我自當助你。”伸手支起他下頜,與他對視,一字字道:“明日叫司禮取了你的賣身契過來,你我主僕一場,你出去後的安置和生活費都不用操心,我自會替你安排好。”說話間見那人眼中滿是不捨,她何嘗不知道這人所想,暗道“原來你是想能與我比肩”
思量著手輕輕搭在他肩上再嘆一口氣合起案上書卷,低聲道:“那麼,今兒最後伺候我一次吧”
他侍奉她梳洗、侍奉她更衣,她一直不怎麼開口,只在他為她寬衣時突然輕輕握住那手喃喃道:“往後,再沒人能這樣了”
她拉他上床,撫他的眉、他的頰,讓他沉醉在她如水眸光中,聽著他的心跳,在他懷中低吟
晨光映上窗紙,她在鏡前梳妝,那人走過來要替她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