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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裡因為旅遊漸漸地熱鬧了起來,到最後,依著小橋流水開闢了“洋人一條街”,莫朴樹偶爾也去那裡坐坐,這些洋人,把小城的奇山秀水當做寶物一樣。記得在上海時莫朴樹有一次曾對倪小麥說過要帶她來這裡看看,沒想到竟然成了一句空話,倪小麥大概早就去歐洲旅行了,哪裡會看上這樣的小城?
洋人街上居然還有一家西班牙的酒吧,聖誕節的時候莫朴樹去了那家酒吧。酒吧里人不多,有幾個西班牙人在喝著酒,莫朴樹也要了一杯紅葡萄酒,大家互祝著聖誕節快樂。
莫朴樹走出酒吧的時候,他回頭向那幫西班牙人說了聲“Tea‘mo”,就是那天他將要離開上海時倪小麥在火車站對他說的那聲“再見”,但莫朴樹說完後那幫人頓時鬨堂大笑起來,有一個懂中文的青年走過來,對莫朴樹說:“你同性戀啊?”
莫朴樹酒喝多了,人卻清醒著,便衝那人吼道:“你胡說什麼?”
那人說:“你才胡說,你幹嗎和我們一群男人說‘我愛你’?”
莫朴樹一下就呆了,腦袋裡的血全衝到眼裡,然後變成眼淚直淌下來,他大聲地問:“‘Tea’mo‘是’我愛你‘?”
“是啊,西班牙人全知道,很多人也知道,就是這個意思!”
莫朴樹神情呆滯地問:“那‘再見’怎麼說?”
酒吧裡一個西班牙人說了一句什麼,那完全是和“我愛你”不相同的發音,莫朴樹忽然想起那天倪小麥在火車站送他,一邊哭一邊追趕火車,然後喊著“Tea‘mo”,說的就是“我愛你”呀!莫朴樹一下子覺得整個天都要塌下來了,面對愛情,他是多傻的一個傻子啊,如果是今天,他寧肯當著倪小麥的面說出“我愛你”而被她拒絕,也不願意像現在這樣讓歲月慢慢地把思念變成一壺苦酒,苦苦地飲著
莫朴樹向學校遞了辭職書,沒有人理解他,他笑著說:“我要去找一個人,即使找不到,也要去上海。”他買了很多薄荷糖,只是,那個愛吃薄荷糖的女孩子,她在哪裡?
其實,這個時候倪小麥正在北京一家外企做白領,她沒有去西班牙,因為沒有愛情的西班牙對於她來說沒有任何意義,而當初她答應那個男孩的追求不過是想讓莫朴樹嫉妒而已,既然目的沒有達到,那場戲也沒有演下去的必要了。那一天,她追著火車這麼喊著,她是想也踏上火車和他一起走的,不管什麼北京戶口,不管他到底愛不愛自己,但是,最終還是舍不下自己的自尊,倪小麥想,他要是愛自己早就說了,怕是嫌自己那一口齙牙吧?老媽總讓她相親,今天是部長的兒子,明天是要出國的同事的公子,她都笑著拒絕了,然後說自己的牙不好看,什麼時候治好了牙再說吧。過一段日子後果真去治了,幾經矯正,真的好看了,她照鏡子時想:不知莫朴樹看到了能不能認出自己,大概他也結婚了吧?於是她千方百計把電話打到他們小鎮去,人家說,一年前他辭職走了,然後掛了電話,從此,再無半點他的訊息。倪小麥想,這大概就是沒有緣分吧?
又是九月,上海的一個同學要出國,打電話給倪小麥讓她過去聚聚,她答應了,因為想去看看母校的校園,很多年前的九月,她嚼著薄荷糖,然後把一塊薄荷糖遞給了一個穿著白襯衣的乾淨男生,那個男生羞澀的笑好像在眼前一樣。
那天,在那個同學的家裡,分別多年的同窗好友又都相逢了。同學裡大部分都結婚了,莫朴樹進來時,倪小麥的手上抱著一個孩子。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倪小麥抱著孩子走過去,聲音在顫抖:“來,叫舅舅。”她讓孩子叫著,莫朴樹笑著接過孩子,說:“時光真快,轉眼孩子都幾歲了”倪小麥笑了,他就看到了她的牙,他詫異了:“怎麼?變得這麼漂亮了?從前那些小齙牙也挺好看啊,我很懷念它們。”
倪小麥說:“真的嗎?早知這樣就不做了。”這時孩子哭了起來,孩子的母親過來抱孩子,孩子叫著媽媽,莫朴樹吃驚地看著倪小麥:“不是你的?”
倪小麥苦笑一下:“我沒有男友哪來的孩子?你以為都和你一樣早婚?”
“誰早婚?” 莫朴樹狂喜地反駁著,“我從來沒有戀愛過哪來的早婚?”一會兒兩人就哭得稀里嘩啦了,片刻後,他倆又平靜地拉著手到了陽臺。
莫朴樹說:“你是個傻姑娘。”
倪小麥說:“你是個傻小子。”
“你傻!”“你傻!”兩個人說著,倪小麥把手伸到莫朴樹暖暖的口袋裡,摸到了一把薄荷糖,她驚奇地問:“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