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從小兒不言不語,我只說他是沒嘴的葫蘆。既是你深知,豈有大錯誤的。而且你這不明說與寶玉的主意更好。且大家別提這事,只是心裡知道罷了。我深知寶玉將來也是個不聽妻妾勸的。我也解不過來,也從未見過這樣的孩子。別的淘氣都是應該的,只他這種和丫頭們好卻是難懂。我為此也耽心,每每的冷眼檢視他。只和丫頭們鬧,必是人大心大,知道男女的事了,所以愛親近他們。既細細查試,究竟不是為此。豈不奇怪。想必原是個丫頭錯投了胎不成。”說著,大家笑了。王夫人又回今日賈政如何誇獎,又如何帶他們逛去,賈母聽了,更加喜悅。
一時,只見迎春妝扮了前來告辭過去。鳳姐也來省晨,伺候過早飯,又說笑了一回。賈母歇晌後,王夫人便喚了鳳姐,問他丸藥可曾配來。鳳姐兒道:“還不曾呢,如今還是吃湯藥。太太只管放心,我已大好了。”【庚辰雙行夾批:總是勉強。】王夫人見他精神復初,也就信了。【庚辰雙行夾批:只用此一句,便又伏下後文。】因告訴攆逐晴雯等事,又說:“怎麼寶丫頭私自回家睡了,你們都不知道?我前兒順路都查了一查。誰知蘭小子這一個新進來的奶子也十分的妖喬,我也不喜歡他。我也說與你嫂子了,好不好叫他各自去罷。況且蘭小子也大了,用不著奶子了。我因問你大嫂子:‘寶丫頭出去難道你也不知道不成?’他說是告訴了他的,不過住兩三日,等你姨媽好了就進來。姨媽究竟沒甚大病,不過還是咳嗽腰疼,年年是如此的。他這去必有原故,敢是有人得罪了他不成?那孩子心重,親戚們住一場,別得罪了人,反不好了。”鳳姐笑道:“誰可好好的得罪著他?況且他天天在園裡,左不過是他們姊妹那一群人。”王夫人道:“別是寶玉有嘴無心,傻子似的從沒個忌諱,高興了信嘴胡說也是有的。”鳳姐笑道:“這可是太太過於操心了。若說他出去於正經事說正經話去,卻象個傻子;若只叫進來在這些姊妹跟前以至於大小的丫頭們跟前,他最有儘讓,又恐怕得罪了人,那是再不得有人惱他的。我想薛妹妹此去,想必為著前時搜檢眾丫頭的東西的原故。他自然為信不及園裡的人才搜檢,他又是親戚,現也有丫頭老婆在內,我們又不好去搜檢,恐我們疑他,所以多了這個心,自己迴避了。也是應該避嫌疑的。”
王夫人聽了這話不錯,自己遂低頭想了一想,便命人請了寶釵來分晰前日的事以解他疑心,又仍命他進來照舊居住。寶釵陪笑道:“我原要早出去的,只是姨娘有許多的大事,所以不便來說。可巧前日媽又不好了,家裡兩個靠得的女人也病著,我所以趁便出去了。姨娘今日既已知道了,我正好明講出情理來,就從今日辭了好搬東西的。”王夫人鳳姐都笑著:“你太固執了。正經再搬進來為是,休為沒要緊的事反疏遠了親戚。”寶釵笑道:“這話說的太不解了,並沒為什麼事我出去。我為的是媽近來神思比先大減,而且夜間晚上沒有得靠的人,通共只我一個。二則如今我哥哥眼看要娶嫂子,多少針線活計並家裡一切動用的器皿,尚有未齊備的,我也須得幫著媽去料理料理。姨媽和鳳姐姐都知道我們家的事,不是我撒謊。三則自我在園裡,東南上小角門子就常開著,原是為我走的,保不住出入的人就圖省路也從那裡走,又沒人盤查,設若從那裡生出一件事來,豈不兩礙臉面。而且我進園裡來住原不是什麼大事,因前幾年年紀皆小,且家裡沒事,有在外頭的,不如進來姊妹相共,或作針線,或頑笑,皆比在外頭悶坐著好,如今彼此都大了,也彼此皆有事。況姨娘這邊歷年皆遇不遂心的事故,那園子也太大,一時照顧不到,皆有關係,惟有少幾個人,就可以少操些心。所以今日不但我執意辭去,之外還要勸姨娘如今該減些的就減些,也不為失了大家的體統。據我看,園裡這一項費用也竟可以免的,說不得當日的話。姨娘深知我家的,難道我們當日也是這樣冷落不成。”鳳姐聽了這篇話,便向王夫人笑道:“這話竟是,不必強了。”王夫人點頭道:“我也無可回答,只好隨你便罷了。”
話說之間,只見寶玉等已回來,因說他父親還未散,恐天黑了,所以先叫我們回來了。王夫人忙問:“今日可有丟了醜?”寶玉笑道:“不但不丟醜,倒拐了許多東西來。”接著,就有老婆子們從二門上小廝手內接了東西來。王夫人一看時,只見扇子三把,扇墜三個,筆墨共六匣,香珠三串,玉絛環三個。寶玉說道:“這是梅翰林送的,那是 侍郎送 ,這是李員外送的,每人一分。”說著 又向懷中取出一個旃檀香小護身佛來,說:“這是慶國公單給我的。”王夫人又問在席何人,作何詩詞等語畢,只將寶玉一分令人拿著,同寶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