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上前一一請安問好。賈珍因賈母才回家來,未得歇息,坐在此間,看著未免要傷心,遂再三求賈母回家;王夫人等亦再三相勸。賈母不得已,方回來了。果然年邁的人禁不住風霜傷感,至夜間便覺頭悶目酸,鼻塞聲重。連忙請了醫生來診脈下藥,足足的忙亂了半夜一日。幸而發散的快,未曾傳經,至三更天,些鬚髮了點汗,脈靜身涼,大家方放了心。至次日仍服藥調理。
又過了數日,乃賈敬送殯之期,賈母猶未大愈,遂留寶玉在家侍奉。鳳姐因未曾甚好,亦未去。其餘賈赦、賈璉、邢夫人、王夫人等率領家人僕婦,都送至鐵檻寺,至晚方回。賈珍尤氏並賈蓉仍在寺中守靈,等過百日後,方扶柩回籍。家中仍託尤老孃並二姐三姐照管。
卻說賈璉素日既聞尤氏姐妹之名,恨無緣得見。近因賈敬停靈在家,每日與二姐三姐相認已熟,不禁了垂涎之意。況知與賈珍賈蓉等素有聚麀之誚,因而乘機百般撩撥,眉目傳情。那三姐卻只是淡淡相對,只有二姐也十分有意。但只是眼目眾多,無從下手。賈璉又怕賈珍吃醋,不敢輕動,只好二人心領神會而已。此時出殯以後,賈珍家下人少,除尤老孃帶領二姐三姐並幾個粗使的丫鬟老婆子在正室居住外,其餘婢妾,都隨在寺中。外面僕婦,不過晚間巡更,日間看守門戶。白日無事,亦不進裡面去。所以賈璉便欲趁此下手。遂託相伴賈珍為名,亦在寺中住宿,又時常藉著替賈珍料理家務,不時至寧府中來勾搭二姐。
一日,有小管家俞祿來回賈珍道:“前者所用棚槓孝布並請槓人青衣,共使銀一千一百十兩,除給銀五百兩外,仍欠六百零十兩。昨日兩外買賣人俱來催討,小的特來討爺的示下。”賈珍道:“你且向庫上領去就是了,這又何必來回我。”俞祿道:“昨日已曾上庫上去領,但只是老爺賓天以後,各處支領甚多,所剩還要預備百日道場及廟中用度,此時竟不能發給。所以小的今日特來回爺,或者爺內庫裡暫且發給,或者挪借何項,吩咐了小的好辦。”賈珍笑道:“你還當是先呢,有銀子放著不使。你無論那裡借了給他罷。”俞祿笑回道:“若說一二百,小的還可以挪借;這五六百,小的一時那裡辦得來。”賈珍想了一回,向賈蓉道:“你問你娘去,昨日出殯以後,有江南甄家送來打祭銀五百兩,未曾交到庫上去,你先要了來,給他去罷。”賈蓉答應了,連忙過這邊來回了尤氏,復轉來回他父親道:“昨日那項銀子已使了二百兩,下剩的三百兩令人送至家中交與老孃收了。”賈珍道:“既然如此,你就帶了他去,向你老孃要了出來交給他。再也瞧瞧家中有事無事,問你兩個姨娘好。下剩的俞祿先借了添上罷。”
賈蓉與俞祿答應了,方欲退出,只見賈璉走了進來。俞祿忙上前請了安。賈璉便問何事,賈珍一一告訴了。賈璉心中想道:“趁此機會正可至寧府尋二姐。”一面遂說道:“這有多大事,何必向人借去。昨日我方得了一項銀子還沒有使呢,莫若給他添上,豈不省事。”賈珍道:“如此甚好。你就吩咐了蓉兒,一併令他取去。”賈璉忙道:“這必得我親身取去。再我這幾日沒回家了,還要給老太太、老爺、太太們請請安去。到大哥那邊查查家人們有無生事,再也給親家太太請請安。”賈珍笑道:“只是又勞動你,我心裡倒不安。”賈璉也笑道:“自家兄弟,這有何妨呢。”賈珍又吩咐賈蓉道:“你跟了你叔叔去,也到那邊給老太太、老爺、太太們請安,說我和你娘都請安,打聽打聽老太太身上可大安了?還服藥呢沒有?”賈蓉一一答應了,跟隨賈璉出來,帶了幾個小廝,騎上馬一同進城。
在路叔侄閒話。賈璉有心,便提到尤二姐,因誇說如何標緻,如何做人好,舉止大方,言語溫柔,無一處不令人可敬可愛,“人人都說你嬸子好,據我看那裡及你二姨一零兒呢。”賈蓉揣知其意,便笑道:“叔叔既這麼愛他,我給叔叔作媒,說了做二房,何如?”賈璉笑道:“你這是頑話還是正經話?”賈蓉道:“我說的是當真的話。”賈璉又笑道:“敢自好呢。只是怕你嬸子不依,再也怕你老孃不願意。況且我聽見說你二姨兒已有了人家了。”賈蓉道:“這都無妨。我二姨兒三姨兒都不是我老爺養的,原是我老孃帶了來的。聽見說,我老孃在那一家時,就把我二姨兒許給皇糧莊頭張家,指腹為婚。後來張家遭了官司敗落了,我老孃又自那家嫁了出來,如今這十數年,兩家音信不通。我老孃時常報怨,要與他家退婚,我父親也要將二姨轉聘。只等有了好人家,不過令人找著張家,給他十幾兩銀子,寫上一張退婚的字兒。想張家窮極了的人,見了銀子,有什麼不依的。再他也知道咱們這樣的人家,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