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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部分

這裡,父母在外頭,每年他們東去西來,沒個定準,想來你是不能送終的了,偏生今年就死在這裡,你倒出去送了終。”襲人道:“正是。我也想不到能夠看父母回首。太太又賞了四十兩銀子,這倒也算養我一場,我也不敢妄想了。”寶玉聽了,忙轉身悄向麝月等道:“誰知他也來了。我這一進去,他又賭氣走了,不如咱們回去罷,讓他兩個清清靜靜的說一回。襲人正一個悶著,他幸而來的好。”說著,仍悄悄的出來。

寶玉便走過山石之後去站著撩衣,麝月秋紋皆站住背過臉去,口內笑說:“蹲下再解小衣,仔細風吹了肚子。”後面兩個小丫頭子知是小解,忙先出去茶房預備去了。這裡寶玉剛轉過來,只見兩個媳婦子迎面來了,問是誰,秋紋道:“寶玉在這裡,你大呼小叫,仔細唬著罷。”那媳婦們忙笑道:“我們不知道,大節下來惹禍了。姑娘們可連日辛苦了。”說著,已到了跟前。麝月等問:“手裡拿的是什麼?”媳婦們道:“是老太太賞金、花二位姑娘吃的。”秋紋笑道:“外頭唱的是《八義》,沒唱《混元盒》,那裡又跑出‘金花娘娘’來了。”寶玉笑命:“揭起來我瞧瞧。”秋紋麝月忙上去將兩個盒子揭開。兩個媳婦忙蹲下身子,【庚辰雙行夾批:細膩之極!一部大觀園之文皆若食肥蟹,至此一句則又三月於鎮江江上啖出網之鮮鰣矣。】寶玉看了兩盒內都是席上所有的上等果品菜饌,點了一點頭,邁步就走。麝月二人忙胡亂擲了盒蓋,跟上來。寶玉笑道:“這兩個女人倒和氣,會說話,他們天天乏了,倒說你們連日辛苦,倒不是那矜功自伐的。”麝月道:“這好的也很好,那不知禮的也太不知禮。”寶玉笑道:“你們是明白人,耽待他們是粗笨可憐的人就完了。”一面說,一面來至園門。那幾個婆子雖吃酒鬥牌,卻不住出來打探,見寶玉來了,也都跟上了。來至花廳後廊上,只見那兩個小丫頭一個捧著小沐盆,一個搭著手巾,又拿著漚子壺在那裡久等。秋紋先忙伸手向盆內試了一試,說道:“你越大越粗心了,那裡弄的這冷水。”小丫頭笑道:“姑娘瞧瞧這個天,我怕水冷,巴巴的倒的是滾水,這還冷了。”正說著,可巧見一個老婆子提著一壺滾水走來。小丫頭便說:“好奶奶,過來給我倒上些。”那婆子道:“哥哥兒,這是老太太泡茶的,勸你走了舀去罷,那裡就走大了腳。”秋紋道:“憑你是誰的,你不給?我管把老太太茶吊子倒了洗手。”那婆子回頭見是秋紋,忙提起壺來就倒。秋紋道:“夠了。你這麼大年紀也沒個見識,誰不知是老太太的水!要不著的人就敢要了。”婆子笑道:“我眼花了,沒認出這姑娘來。”寶玉洗了手,那小丫頭子拿小壺倒了些漚子在他手內,寶玉漚了。 鏤器暝 也趁熱水洗了一回,漚了,跟進寶玉來。

寶玉便要了一壺暖酒,也從李嬸薛姨媽斟起,二人也讓坐。賈母便說:“他小,讓他斟去,大家倒要幹過這杯。”說著,便自己幹了。邢王二夫人也忙幹了,讓他二人。薛李也只得幹了。賈母又命寶玉道:“連你姐姐妹妹一齊斟上,不許亂斟,都要叫他幹了。”寶玉聽說,答應著,一一按次斟了。至黛玉前,偏他不飲,拿起杯來,放在寶玉唇上邊,寶玉一氣飲幹。黛玉笑說:“多謝。”寶玉替他斟上一杯。鳳姐兒便笑道:“寶玉,別喝冷酒,仔細手顫,明兒寫不得字,拉不得弓。”寶玉忙道:“沒有吃冷酒。”鳳姐兒笑道:“我知道沒有,不過白囑咐你。”然後寶玉將裡面斟完,只除賈蓉之妻是丫頭們斟的。復出至廊上,又與賈珍等斟了。坐了一回,方進來仍歸舊坐。

一時上湯後,又接獻元宵來。賈母便命將戲暫歇歇:“小孩子們可憐見的,也給他們些滾湯滾菜的吃了再唱。”又命將各色果子元宵等物拿些與他們吃去。一時歇了戲,便有婆子帶了兩個門下常走的女先生兒進來,放兩張杌子在那一邊命他坐了,將弦子琵琶遞過去。賈母便問李薛聽何書,他二人都回說:“不拘什麼都好。”賈母便問:“近來可有添些什麼新書?”那兩個女先兒回說道:“倒有一段新書,是殘唐五代的故事。”賈母問是何名,女先兒道:“叫做《鳳求鸞》。”賈母道:“這一個名字倒好,不知因什麼起的,先大概說說原故,若好再說。”女先兒道:“這書上乃說殘唐之時,有一位鄉紳,本是金陵人氏,名喚王忠,曾做過兩朝宰輔,如今告老還家,膝下只有一位公子,名喚王熙鳳。”眾人聽了,笑將起來。賈母笑道:“這重了我們鳳丫頭了。”媳婦忙上去推他,“這是二奶奶的名字,少混說。”賈母笑道:“你說,你說。”女先生忙笑著站起來,說:“我們該死了,不知是奶奶的諱。”鳳姐兒笑道:“怕什麼,你們只管說罷,重名重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