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地面的一陣騷動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伸回頭,望向圈子的邊緣,一個人揹著光站在那裡,帶著面具,任多少小鬼舉著叉子挑釁地圍上去,也不動分毫。
雖然距離有些遠,光又那麼微弱,可是我卻顫抖了一下。
那個熟悉的身影,我是不會認錯的。
馬簿,他隻身一人,站到了修羅佈置的堡壘前。
只是,他來幹什麼?談判還是?不,他不可能動手,我從未見過他用武力解決問題。
小鬼們對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馬面人有些不滿,恨不得除之而後快,一個個摩拳擦掌,蠢蠢欲動,想要搶著在眾鬼之前,下第一個重手。
但那些對於他,根本就是沒有意義的。
他旁若無人地走進圈子,一路踏著平穩的步伐,朝我而來。至於那些包圍著他的氣憤小鬼,雖是緊貼著跟了幾步,離他身子也只有一手的距離,卻怎麼也無法再近一步,像是有道屏障將他們與他隔開,別說是動手了,恐怕連蒼蠅也飛不進去。隨著馬簿越走越近,大多小鬼都放棄了圍困,吼叫罵咧了幾聲算是完事,領頭的馬上跑開去通知修羅了,趕得最急的幾個站在他身後發愣,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終於停下了腳步。
“走吧。”
我搖搖頭。
“為什麼?”馬簿的聲音沒什麼起伏,只是不知道面具下面是什麼表情。
我頓了一下,也問了一句:“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我爸爸的下落?”
馬簿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開口:“你見過他了?”
“你果然知道,卻不肯告訴我,”我嘆了口氣,又問道,“那麼我媽媽呢?她又在哪裡?”
“想知道的話,現在就跟我走吧。”
他沒有正面回答,用真相做條件,誘我離開。
“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覺得我會乖乖跟你走嗎?”
“你怪我在這件事上騙了你,”他走進了一步,“所以準備不接受我的任何條件?”
我看著他面具下的眼睛,平靜地說:“你知道,我不可能怪你,我甚至可以想到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同樣,你也該明白,我為什麼要留在這裡。”
“我明白,不過你還是得跟我走。”他的語氣帶著不容反駁的肯定。
我皺了皺眉,剛想拒絕,這時候,背後響起一個聲音:“你是怕她現在不走,就會被視為叛軍,沒機會脫身了?”
是修羅,我轉過頭,他正從黑暗中輕飄而來,渾身散發著淡淡的綠色光彩。
“問都不問過我,就想把人帶走?”
“沒有那個必要,你逃不了。”
“這麼多年了,你還是帶著個醜面具,說著自以為是的話啊。”
可真是爭鋒相對呀,這麼說來,這兩個人早就認識?也許修羅根本就是馬簿看著投進地獄的?我不免有些驚訝,繼而又覺得無奈,這場大戲演到現在,與我有關聯的人竟然悉數登場,真不知道該哭還是笑。
遠處傳來轟隆隆的響聲,那是閻羅王生氣時引發的震動,忽然有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修羅望了望天空,接著嗤笑了一聲:“還不知誰贏誰敗呢。”
我忍不住變了臉色:“聽你們的意思,大戰就要到來了?”
馬簿沒有回答我,而是繼續剛才的話:“我知道你為什麼想留下,可你必須跟我走了,其他的事以後再說,我可以解釋。”
“不可能,”我丟擲這句話,然後盯著他道,“你要我裝作什麼都沒看到就這樣跟你回去嗎,那我爸怎麼辦?就這樣任他在這裡與地府的大軍爭鬥、失敗、再次被投進地獄?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他,不管他做過什麼,我可不會再讓隨便哪個無常就帶走他。”
“這個人是不會成功的,你我都明白這一點,留下來也是一樣的結果。現在就走,不會有任何損失。當你還是那個輪轉使夜叉的時候,一切才可能有機會,等你變成了階下囚顧夜,那就什麼都改變不了了。”馬簿冷靜的分析,聽得我也有些心動。
“沒錯,就像你一直教我的那樣,我也很想這麼做,可是,”我苦笑道,“即使如此,我還是想陪著他,這樣我會好受一些。”
“你若記得,就不會做出如此愚蠢的選擇,”他搖了搖頭,“你已經被感情衝昏了理智。”
“也許吧,不管好壞,我自己承擔。馬簿您——就自己回去吧。”我儘量平靜地說出這句話,可說完,連自己都覺得很可惡。
這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