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9部分

馬三多慶幸自家的地沒有種上麥子,而是種了這麼多洋芋。而這一切,都源於老黃的死。如果老黃在春天到來之前沒有死掉,他爹馬善仁肯定會把這些地全部種上麥子,因為畢竟白麵比洋芋好吃。而老黃的死;又源於多打柴,多打柴的原因是他把劉巧蘭揹回家了,劉巧蘭又生下了馬嘟嘟。這樣說起來,馬三多就要感謝劉巧蘭和她生出的這個兒子了。

餓著肚子的時候,時間過得總是出奇地慢。太陽先是遲遲不肯露出地面,出了地面又猶豫著升不到高空,到了高空又不馬上向西天滑下去。沙窪窪人肚子裡吃進去的東西越來越稀了,人們漸漸地改變了那種遠眺和張望,開始不分晝夜地從馬三多家的洋芋地邊走過來又走過去。他們像一群尋找骨頭的野狗。

他們說:

“哈呀,馬三多,洋芋種成了——好傢伙,這麼多,你肯定吃不完吧?”

馬三多拍著光禿禿的肚皮說:

“不光我一個人吃,還有馬嘟嘟哩。假如劉巧蘭回來了,她也要吃。假如我爹不死,他也要吃。”

他們說:

“那也吃不完。就是你爹不死,加上劉巧蘭你們也吃不完。”

馬三多說:

“如果小白下了小羊羔的話,也要給它喂一些。”

他們“啊呀”叫出一聲說:

“你們家的羊也要喂洋芋吃呀,啊呀——”

馬三多給他們笑了笑說:

“你們有你們的白麵吃,我可一顆麥子也沒有了。”

他們說:“我們已經連一把麩子都沒有了,哪裡還有白麵?”

馬三多說:

“那是你們吃得太快了。有白麵的時候,你們應當慢些吃,小口小口省著些吃,吃完了,當然就沒有了。”

他們受不了馬三多的奚落,不甘地說:

“如果不是今年天旱,其實我們還是會有白麵吃的。”

馬三多向上翻開嘴唇一齜牙說:

“天旱了,偏偏他媽的天就旱了,就把麥子全旱掉了。”

聽馬三多這麼說,他們就走開了。

他們都覺得瞎子馬善仁的這個兒子太他媽的不是玩意兒了,以前覺得他腦子裡缺點東西,他媽的,天一旱他好像腦袋裡又多了些啥東西。

他們雖然走開了,卻並沒有放棄,他們綠色的目光依舊覬覦著馬三多家的那幾塊洋芋地。

有一天,馬三多看見通往他家洋芋地的田間道上,走來一個人。他的身板瘦瘦的,長長的,走路的時候輕得發不出一點聲音。他身上的一件藍布褂子已經洗得看不出顏色了,臉上露出皮包骨頭的乾枯跡象。走近了,馬三多就認出他來了。

他就是丁玉香的兄弟,鄰村的木匠,他叫丁玉貴。

馬三多拍了拍躺在一塊毛氈上的馬嘟嘟,乜斜著賊一樣走過來的丁玉貴說:

“哈哈,你是丁玉貴吧,你咋這麼快就老了。去年的時候;對,就是去年我見你的時候你還沒有這麼老嘛!你老得實在太快了,我都差一點認不出你來了。”

丁玉貴十分沮喪地說:

“我確實老了,可我還沒有生出兒子來哩。”

馬三多說:“你這個人太瘦了,你要是再胖一點,說不定就能生出兒子來。”

丁玉貴說:“我是瘦哇,不瘦沒辦法呀。家裡人口多,糧食不夠吃,我女人比我還瘦哩。”

丁玉貴聽說瞎子馬善仁淹死了,他是來要工錢的。

丁玉貴接著說:

“馬三多,你今年種洋芋真是種對了,今年咱們那裡,麥穗上最多的只結了三顆麥子,你種洋芋確實種對了。”

聽到丁玉貴這麼說,馬三多就很滿意地笑了。

等馬三多笑夠了,丁玉貴又說:

“你應該把那張大木床搬到地上來,就是我幫你們家打的那張大床,就是你和劉巧蘭睡覺的那張大床。馬三多,大床睡起來是不是很舒服?”

馬三多說:“哦有一件事情我想對你說,咋一下子又想不起來了。”

說著馬三多拍了拍腦袋。

丁玉貴用他細長的脖子支起腦袋,惶然地嚥下一團口水說:

“你再想一想,不忙不忙,你再好好想一想。”

馬三多拍著腦門說:

“嗨呀,你看我差點就忘記告訴你了,我爹他老人家死掉了,叫代二他們弄到南戈壁上給埋了。”

丁玉貴嘆了一口氣說:

“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