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向何小兵招手,何小兵走過去,傻子從棉襖裡掏出東西攥在手裡,笑著向何小兵伸去,何小兵不敢接,跑開了。
又過了幾天,何小兵去姥爺家再次路過這裡,離老遠就看見傻子衝自己笑,何小兵想低著頭從傻子身邊過去,但傻子“咿咿呀呀”地叫開了,何小兵抬起頭,看見傻子又在向自己招手,從棉襖裡掏出東西,伸出手。何小兵鼓足勇氣走過去,伸手去接,傻子鬆開手,在東西即接落下的一瞬間,何小兵又害怕了,趕緊把手縮回,幾個被陽光照耀得晶瑩剔透的玻璃掉在地上,“噼啪”作響,滾向一邊,何小兵一愣,看向傻子,傻子撿起玻璃球,又遞給何小兵並衝著他笑,這笑容,和平時曬太陽的笑容不一樣。
從些後,何小兵每次去姥爺家,夏天都給傻子買一根冰棒,冬天給傻子買一塊烤白薯,傻子則會時不時地從懷裡掏出一些洋畫兒,煙盒等東西給何小兵。
何小兵去北京上大學之前,去姥爺家,還看見過傻子坐在石頭上。那時何小兵已經長大了,不再給傻子買東西吃了,但是他也會衝著傻子笑,而傻子還動不動就從懷裡摸出什麼試圖給何小兵,何小兵笑著搖搖頭走開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傻子就不見了,上回姥爺去世的時候,何小兵也沒有看見傻子。何小兵問弟妹們,傻子哪兒去,弟妹們告訴他,傻子死 了,死了好幾年了,人們都說從此路上少了一道亮麗的風景。何小兵聽完心裡酸酸的,他想起了那幾個早不知道被他丟到哪去了的玻璃球。
從後視鏡裡看著空空的石頭,何小兵恍惚覺得,傻子就坐在那上面,裹著黑棉襖,曬著太陽,正衝著他笑。
到了練歌房,弟妹們輕車熟路地進了包房,點歌,開唱。十幾歲的小孩,把情歌唱得深情款款,手捏著麥克,搖頭晃腦閉眼睛,表情陶醉,而且還是標準的粵語,但唱完最後一句,緊跟著來了 一句,“哎呀媽呀,累死我了”,又暴露出濃生的家鄉口音,很難想象這兩種聲音是從一個人的嘴裡發出來的。
這裡沒有何小兵想唱的歌,麥克風在弟妹們的手中傳來傳去,何小兵坐在他們中間,就當陪著他們玩兒了。看著他們唱得那麼投入,何小兵心裡很愉悅。
表妹一邊唱歌一邊趁著間奏的空隙聯絡著正在約會的表哥,發簡訊讓他帶著物件過來玩。過一會兒表哥真的過來了,就一個人,表妹問他物件呢,他說物件不好意思來。接下來,就沒人唱歌了,開始審問表哥的物件的進展,無論是已經畢業還是正上中學的,都對此表現出極大的興趣,表哥被問得也很高興,這已成為他們生活的樂趣,似乎早日找到那個和自己相伴一生的人,對他們來說是最美妙的事兒。
唱完歌,何小兵拉著弟妹們回到姥爺家,屋裡正支了兩桌麻將,男人一桌,女人一桌。男人那桌氣氛沉悶,玩兒得大,都面色凝重,女人這桌嘻嘻哈哈,更像是在哄孩子,何小兵四歲的侄子也在牌桌上,只負責抓牌,後面坐著兩個大幫他出牌,居然胡了一把毫華七對,小侄子推倒牌,伸手向點炮的姨奶要錢,眾人哈哈大笑。
何小兵覺得大人們對小孩的這種愛很糼稚,但愛本身,又是高尚的。他對這種世俗的生活既羨慕又鄙視排斥。鄙視的是,雖然獲得快樂,但本質毫無意義;羨慕的是,雖毫無意義,但那種快樂是實實在在的。
何小兵的大哥喝得醉醺醺地回來了,今天是他們單位年底的茶話會。大哥心情不錯,一個勁兒地說在會上受到了領導表揚,因為今年他給領導送禮了,送了五張購物卡,一張一千塊,這是他的同學教給他的,如今他的同學已經是副處級了,在這方面,大哥對他的同學心服口服,他總是落後這個同學一步。看來同學教給大哥的辦法沒錯,謀事已經在人了,就看成事在天了,大哥抱著來年升級漲工資的美好想法,哼哼唧唧地睡著了。
有客人來姥爺家拜年,和家裡人都很熟了,不用見外,牌桌並沒有因來人而解散,客人抽了兩煙,看了幾把牌,聊了聊大家熟悉的人和事兒,張三家的老人沒了,李四家的兩口子離婚了,王二麻子家的孩子沒考上大學,誰失業了,誰做生意賠了。何小兵聽著這些事兒,想,可能生活就應該是這樣吧,沒點兒亂七八糟的事兒,那就不叫生活了。
何小兵約了王大偉,晚飯沒在姥爺家吃。王大偉給他媳婦在電影院的地下一層開了一個小店,這裡是全市年輕人的聚集地,都是賣些新奇玩意兒的。
何小兵在街上開著車,敞著車窗,聞著這個城市到了冬季夜晚特有的味道,是汽車尾氣,烤羊肉串的炭火和煤煙的綜命味道。雖然這些氣味在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