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憶走到天殤身邊坐下,過了好一會才淡淡打招呼道:“天殤,早啊!”
天殤緩緩扭頭,望著莫小憶咧了咧嘴,綻出一個生硬的笑容,一百年沒有展露笑容了,這個表情對他來說實在太陌生,但是眼前的莫小憶卻讓他生出一種莫名的信任與依賴,宛若溺水的人終於抓到了一根稻草,孤寂太久的心靈總會有那麼一絲若有若無的渴望,渴望溫暖,渴望關懷,甚至渴望人類。
莫小憶看到了天殤眼中寂寞與渴望交織的矛盾,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給了他一個無聲的安慰。
天殤再次笑了,長滿絨毛的臉上沒有什麼皺紋,刮光了臉肯定無人相信他會是百歲老人,健壯的身材,潔白的牙齒,精光湛湛的眼眸,應該是屬於青壯年才有的。
莫小憶看似不經意問道:“天殤,你應該學過修真吧?你的武功很厲害嘛!”
天殤點點頭,稍遲疑了一下,然後坦然迎向莫小憶溫和的目光,用他免強能聽懂的方言緩緩說道:“一百年前,我還是無憂無慮的黃毛少年,我家在納西山下,開著一家客棧,有父母妹妹,雖然談不上多富貴,但比普通人家還是優裕的多,一家人過的非常幸福。父母自幼請老師教我讀書寫字,希望我哪天能出人頭地光宗耀祖。那是個炎熱的夏天,我獨自上山遊玩,遇到一個自稱陰道人的老頭,慈眉善目的,他說我有慧根,極具修真潛質,並當場表演了一下法術,讓我崇拜不已,立刻答應拜他為師。於是,師父便將我帶進了納西山深處,那裡渺無人煙,只有漫山遍野的樹木與各種野獸。師父教我修真習武,他自己也修,不過和我不一樣,他是用亡靈脩,到處蒐集鬼魂”
莫小憶猛的想起梅園鬧鬼的事,想起每年死在那裡的校友,想到靈鈺關於有人專門收集亡靈練邪術的話,一顆心受不住控制的抽搐,趕緊打斷天殤的話:“等等,你說你師父是靠亡靈脩練法術?用死人的魂魄加強自己的能力?”
天殤十分肯定頜首道:“是的,而且是找那些怨氣極重的亡靈,師父說越狠的亡靈所蘊藏的能力就越強,供給他的能量也就越多,而且亡靈還能馴服充當幫手。我不知道師父為何會想到用那種修練方式,我覺得歪門邪道不是大丈夫所為,極力想勸師父用正道修練,可他根本不肯聽我的話,而且也再不象剛帶我走時那麼溫和,徹底撕下了偽裝,多次懲罰我,怪我不守徒弟本分亂管師父的事。我想離開,不願和這樣的師父為伍,然而,為時已晚,師父將我抓進藥缸煮了七天七夜,然後把我辛苦修練成的功力全吸到了他的身體裡內,再逼著我繼續修練,他說他修練的邪功需要我修練的正氣去中和,這樣才能更好的發揮他的能力,於是在師父的逼迫下,我開始沒日沒夜修練,再將自己所得全供給他,如果我稍有不聽話,他就會整天折磨我,讓我遍體鱗傷痛不欲生卻不傷我的致命處,折磨完又得繼續修練,我,我”
天殤想到痛苦的往事,內心激動難抑,嘴唇哆嗦再也說不下去,整張臉更是不住抽搐,兩隻毛絨絨的手搭在膝上,指關節握的“咯吱咯吱”響。
莫小憶將手搭到天殤肩上,溫和的說道:“天殤,你要是難過就別說了,過去了的就讓它過去吧!”
天殤閉上雙眸,平息了一下激動的情緒,再次睜開已平靜了很多,感激的衝著莫小憶道:“謝謝,你是第一個對我這麼友善的人,我很想將自己的故事說給你聽聽,可以嗎?一百年了,好象做了一場噩夢,怎麼也醒不來,披著這副醜怪的身子,我都快忘了人類長什麼模樣,唉!”
莫小憶笑道:“那你接著說吧!”
天殤“嗯”了聲,接著道:“師父收集了幾十個怨氣很重的亡靈,用法術封存到鐵缸裡面,然後在我身上作法,說要將我一起封進去,我很害怕,跪在地上拼命求他,額頭都磕出了血,可是師父根本不為所動,他說他教我修真就是用在這裡,只有這樣才能快速提升他的靈力,等他用完我就下山去人多的地方修練。我知道自己在劫難逃,只好認命順從他,然而,那種被亡靈撕咬的錐心痛苦實在是太難以忍受,幾天幾夜過去,我再也承受不住疼痛昏迷了,等我醒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變成了渾身是毛的怪物,師父不知去向。我無顏下山見人,也找不著出山的路,便只有躲在深山處了斷殘生,誰知道過了一百年了,我還是死不了,老天爺非要讓我活著受罪,為什麼要這麼殘酷?”
天殤淒厲悶吼,牙齒將嘴唇咬出了血,兩串晶瑩的淚珠湧出眼眶,碎在腳下的石板上。
莫小憶無聲嘆息,掏出口袋裡的餐紙,抽出一張遞給天殤,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