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番好意,算是熱臉捱上了冷屁股。
人們原以為豐老闆投資修路,是要擴大養豬規模,想不到他希望保持原有產量不增加。那麼他的投入圖個什麼回報呢?十八里鋪人百思不得其解。
公路正式開通時,於政委讓老孔殺一頭豬慶祝一下,讓所有修路的民工一起聚一聚。但經請示豐老闆公司裡管豬的人,他們不同意殺山上的豬,硬是臨時從十八里鎮買肉上來做菜。於政委想不通:這個豐老闆願出大錢修路,卻捨不得一頭豬,這個賬是怎麼算的?
劉鐵曾請旅遊方面的專家論證,還和本寂等願意資助善款的有關方面人士多次協商,決定從十八里鋪到陰山寺的三十里路,不再修水泥路,一是資金缺口太大,二是可以保護自然生態,三是徒步旅行將會是未來旅遊的熱點,對於真心拜佛的人來說,經過艱難行走,可以加深朝聖的虔誠感。但為了行走的方便,打算修一條一米五左右寬的石板路,陰山寺的重修,儘量做到不用鋼筋水泥,多組織一些石匠,因地制宜取石修廟,不趕時間,不貪大,慢慢來。這些想法都很合於政委的口味,因他管理修路有方,連水泥都沒有浪費過一包,大家仍向劉鐵推舉政委來抓後期工作。劉鐵說好。政委也滿口答應。但此時已是初冬,山上只要刮上兩天西北風,冰雪馬上便會跟著下來,以後的工作,只能來年再做打算了。
第三十八章緣深義重山低水短
何了凡逝世三週年的祭日,半音是要進山去祭奠的。儘管何了凡連墳頭也沒給兒子留下一個,但這並不能使兒子的思念之情有絲毫減弱。
絲姐早就按半音的要求準備好了一應祭品。鄉間敬墳的時間是有規矩的,只有下午方可進行,據說鬼魂要在下午陽氣漸衰、陰氣漸盛時,才會出來覓食,早了他們就享用不到祭品。考慮到陰山寺吃飯困難,他們打算早點吃中飯出發,還可趕回來。
剛吃過中飯,狗叫了,有人在外面叫人,絲姐忙出去應答,又如三年前一樣,來客是身著灰衣灰褲的居士,說的也是同樣的話,要交給何半音一點東西。見這驚人相似的一幕,絲姐頓生害怕,心裡發冷,顫顫的接過居士手中的小布包,交給何半音,進屋便去喝下一口酒,試圖壓壓驚。
半音在他家小小的天井旁,小心地開啟小布包,看看布條上的一行字,不禁大驚失色,哆嗦著喊道:絲姐,絲姐,趕快出發。
說著半音就往外走。
絲姐見半音神色慌亂,更是緊張,忙問:出了什麼事?
半音說:快走快走,去陰山寺。
絲姐背上東西倉惶出門,門都來不及關攏。
走出一程,半音平靜了些,對絲姐說:我爸說,陰山寺的大釋和尚是我的外公。
絲姐問:那又是你爸寫的條子啊?
不叫做條子,叫遺囑。
還不是個條子。他人都過了三年了,還能寫字,他成了仙啊。
是他死之前寫下的。
怎麼現在才給你看?早說了,你不是可以和大釋和尚認親麼?你經常唸叨著你外公,夢裡都念他,你爸就是心狠,不讓你們相認。
父親不告訴我,一定是我外公不同意。
早認不比遲認好啊。
半音失聲道:恐怕他老人家已經不在人世了,要是我父親成心叫我去認他,會在這個時候讓人來告訴我嗎?他們是不叫我認他呵,他們怎麼就不讓我認他呢
絲姐說:快走吧,要是他還活著呢?
半音便不再說什麼,加快腳步往山裡走,看來他也希望絲姐的設想成真。
懷著僥倖的心理,他們奮力往陰山寺趕,好像慢去一步,就會趕不上見大釋最後一眼一樣。
以往要走三四個鐘頭的路程,他們只花兩個小時就走完了。這是個寒冷的日子,山頂風口已出現了霧凇,可他們倆卻走得滿頭大汗,邊走邊脫衣服,最後只脫得剩下一件單衣。
待他們趕到陰山寺的廢墟中時,一個老和尚接著他們,好像曉得他們為什麼而來。他說大釋是前天晚上謝世的,享年八十九歲。老和尚不願聽他們問什麼,便主動說:你們當空拜拜吧。他沒有留下什麼話,也沒有留下什麼東西。
就像何了凡一樣,寅齋公什麼也沒有留下。
何半音當即就癱軟在地上,像一團稀泥,怎麼也拉不起來。
絲姐張羅著燒香點燭擺祭品,當空拜過何了凡和大釋和尚後,半音才打起精神,被絲姐攙著往回走。回程的路格外漫長,又一次走了五個多鐘頭。
何半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