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理陽立了當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怯怯的。彭玉媚撇了他一眼道:“你說說是看我來了,還是打探訊息來了?我可沒有閒散工夫與外人閒話。”範理陽一愣,道:“莫非彭小姐知道些什麼?”彭玉媚笑道:“是不是你們鋪上遇到麻煩了?”範理陽道:“小姐從哪裡知得?”彭玉媚奇道:“這大同府商家都曉得,你天延村新開業的‘天亨堂’胃口倒是大,將御河北岸的典當生意幾乎全攬了去,且利息低,倒弄得這城裡別人家生意沒法做了。想來這是天延家的秉性,處處要佔個先,‘天香居’生意如此好,你當我不知道麼?連官府的莫師爺也竟成了常客,天延村范家好大本事。近來,商家都在談攏這事,倒把你蒙了去麼?”範理陽聽得傻了眼,沒成想眼前這個大家閨秀竟曉得這般清爽。當下心一橫,便道:“此次來,我卻是想知道近些時候去‘天亨堂’典當的姓丘的是什麼來頭,還有一個姓高的,好似在哪裡見過?”彭玉媚突地一聲叫,卻是針紮了手,當下捂了手指頭抖個不停。範理陽忙跑進前,道:“來,我看看。”彭玉媚忽地大哭道:“你個死不了的,不曉得我的心思麼,為何這半年間不見個影!我倒想見得你的,你卻去了哪裡?”說著,竟一頭撲入範理陽懷裡,抽泣個不停。
範理陽大驚,手竟不知何處放置。
“小姐,小心人撞了去!”範理陽急道。彭玉媚一臉淚水,仰了臉道:“我自不怕,你怕得什麼!你說說,為何不見個蹤影!”範理陽心下大駭,道:“我自貧門,配不得小姐。”彭玉媚轉瞬兒笑道:“看看你們男人那些嘴臉,滿心思想得就是錢,沒有比錢更重的麼,你有我麼,這裡頭?”指了範理陽胸口。
一陣清盈香味兒弄得範理陽頭暈腦熱,他正要張開雙臂將她擁入懷中,不料卻被彭玉媚一把推開,惱恨恨道:“你這心裡頭就沒我彭玉媚這個人,竟和我爹一樣的心思。你走吧,我不想見你。至於什麼姓丘的姓高的,我卻不識,有法子你自去找了便是,何苦來問我!”說著便又是嚶嚶一通哭。
範理陽慌忙跑過去,央求道:“彭小姐,天地良心,我範理陽真是來看小姐的。你以為我這心裡沒想你麼,可我沒那個膽來呀。”說著竟是連連作揖。
彭玉媚撲哧一聲笑了,轉過頭來道:“今兒個咋就有膽來了?”範理陽道:“小姐亦知,我們鋪裡真遇有難處,有人竟試圖揭了我們鋪子牌子,我豈能不急。可這大同城裡我認得誰,只能找小姐。”彭玉媚笑道:“范家給你多少銀子,就值當你如此心急火燎的?”範理陽道:“老東家對我恩重如山,收留了我,不幹事卻頂了二厘身股。”彭玉媚道:“二厘身股卻有多少銀子,況那范家生意底金又薄些。如有人給你五厘子身股,你是願不願意?”範理陽盯著她,正色道:“小姐這話我卻不認同,我與范家雖無直接親緣,卻是受之於點水之恩,自當湧泉相報,豈能為些許銀子忘了恩情,這些事我卻是做不來的。”彭玉媚道:“沒成想,你倒是個講義氣的人,竟是我心眼小了,有意挑撥你似的。”範理陽道:“不敢。”
半晌,彭玉媚方道:“我聽我爹說起,‘天亨堂’此次風險不少,似是有人要將其致於死地,想是你們范家生意惹了眾怒。”範理陽道:“不知小姐曉不曉得這姓丘和姓高的來頭?”彭玉媚道:“其實我實告了你也無妨,那姓高的實是我爹身邊的一個主事兒,至於那姓丘我卻不知,你們小心了才是!”
範理陽大驚,道:“莫非你爹參與了此事,為何要出此狠招?”彭玉媚搖頭道:“我哪裡知道你們生意上的事。我自告了你,可別跟人說是我提及的。”範理陽道:“多謝小姐實言,我自爛了我心裡去。”
窗外一陣輕咳。彭玉媚站起來道:“快走,我爹或許來了。”範理陽忙站起來,被彭玉媚一把推了門外。
院裡,春燕急急地指了後門,範理陽匆匆地剛跨了門檻兒,身後便咣地關上了大門。範理陽望著那緊閉的大門,突地一陣悵然若失。
院內,彭玉媚輕輕開門,見春燕指著後門點頭,面無表情道:“春燕,告訴我爹,就說那範理陽來過了。”說著,便將門咣地掩了,身子靠在門框上,臉上早一抹清淚無聲地滑落下來。
範理陽失魂落魄地從彭家後院裡出來,眼前卻只是那彭玉媚的身影不住輕晃,直如夢境一般,恍恍惚惚的,一時竟不知朝哪裡去。只低頭迷糊般了走,一抬頭卻不妨到了城內北大街,老遠見“天香居”的幌子在寒風中獵獵作響。
正是末牌時分,隔了窗見店內空曠曠的。範理陽一頭進了門裡,方才覺得頭腦清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