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特*官在上一次的爆炸案中受到精神創傷,有意退休,立法院忙於提名新的首席*官。教會的紅衣主教們終於選出了下一任教皇。
一切都是老樣子,短暫的劇烈變化被淹沒進一灘死水裡,些微漣漪過後,仍然是亙古長存的平靜。
阿希姆放過了那個違規操作的女研究員,他看著她的黑眼睛,忽然想起楊歡問他:你是不是覺得所有的東遺女人都像陳曦?
不,他想,她們都不像她。
她沒有那麼小,她是極大極大的,像他的城市,他的國家,帝國與聯邦之間那條遼遠的、白雪覆蓋的停火線。
……
後來就下起了雪,阿希姆站在辰宮陡峭的臺階頂端,看著雪從帝都昏暗的天空飄落下來,都不怎麼白,灰僕僕的,謹慎收斂的樣子。
帝國向聯邦宣戰後的首場大規模戰役持續了半個月,稱為“曙光之戰”,以帝國失敗告終。軍務尚書德卡斯德伊隔夜老了十歲,先在參議院被罵得血流披面,又蹣跚爬進辰宮,遭皇帝當胸踢了一腳。
皇帝的脾氣愈來愈暴躁,阿希姆皺眉想,陛下本來就不是一個能承受住壓力的人,這讓他不敢輕言離開。
但他總是要走的,皇帝的地位尚未穩固,軍方需要皇帝與主和派的參議院打擂臺,所以現在願意無條件支援皇室參政,如果有一天主戰派的議員在參議院內佔據上風,又是另一番局面。他必須在那天來臨之前為皇帝陛下收攏更多的力量,掌握一支完全忠於皇室而非帝國政府的軍隊。
不是紅獅團這樣只能隱藏於暗處神憎狗厭的組織,而是經歷真正的戰爭,到前線淬血瀝火過的正規軍。
什麼時候走,去哪裡,如何著手……隨著帝都政局相對穩定,這些新的難題進一步困擾著阿希姆。他在臺階上踏了幾步,灰雪被風送進來,沾上他暗紅色的軍服,頃刻間融化,留下深鬱如血的一點。
一輛懸浮車降落在對街,氣流衝開地面的積雪,清掃出一小塊停車位。安德烈安光著腦袋鑽出車門,遲疑了一下,頂風冒雪地快跑過來。
“尚書大人同意了!”他遠遠就叫出聲,辰宮門前的守衛也是紅獅團的兵,立正行禮以後自動替他拉開了門。
“軍情司剛收到密報,聯邦下一次進攻的主戰場在亞哈斯星域,特羅斯特勒中將求援,尚書大人和元帥大人商量,起碼給他調三個集團軍。”
安德烈安一口氣登上臺階,喘息未定地站在阿希姆面前,每說出一句話都噴出一小團白霧。
“尚書大人同意紅獅團編入第二集團軍,三天後出發!”
“很好。”阿希姆滿意地點了點頭,第二集團軍比第一集團軍晚開拔一天,多出二十四小時準備時間,且第二集團軍的軍長是福布什少將,貴族出身,對紅獅團的觀感總要好些。
他簡略地思考了片刻,在腦中列出幾處重點,事到臨頭反而拋開重重顧慮。
“我去稟告陛下。”
“等等!”
安德烈安叫住他,阿希姆駐足回首,看到一大團灰雪撕棉丟絮般拉拉扯扯地墜下來,一瞬間遮暗了本就不甚明朗的天光。
朔風翻動著安德烈安的紅髮,蓋住他的眼睛,打碎吹散了他的聲音。
他說了什麼,阿希姆沒聽清。
“……沒有確切的訊息之前我怕你擔心,所以瞞著,今天已經確定墜毀,全船無人生還……”
……那團灰雪在空中爆裂,化為無數顆粒狀的霰雪,紛紛揚揚,避無可避地打下來。
阿希姆深紅色的軍服上下了一場傾盆大雨,他將雙手背到身後,隔著冰涼的絲綢手套,捏緊無故顫抖的手指。
他想,當我對這個世界感到厭倦時,我就會想到你。吾愛,只有你在這個宇宙的某個地方存在著,我才願意忍受這一切。
但是你不在了。
你怎麼能不在?
……
“你瘋了!”
安德烈安追著阿希姆的腳步跑下臺階,兩側是十七根畸靈的大理石圓柱,頭頂上方,彩色碎格子玻璃鑲嵌的人像表情詭異地微笑俯瞰。
一片紅色光斑亦步亦趨地跟在阿希姆腳邊,他脊樑挺直,淺金色的頭顱高昂,看似走得不快卻將副官遠遠拋在身後。安德烈安追得辛苦,不顧辰宮內禁止喧譁的嚴令,氣急敗壞地高喊:“皇帝陛下不准你去嘆燕星域,我也不會讓你去的,你但凡還剩一絲理智,就不要做出違反軍令的錯事!”
聲音經由空曠的大殿四壁迴盪,震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