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逝也逐漸淡散了許多。
“怎的,你竟是不怨我了?”恆颻放下茶盞,俊朗的面容綻出笑意,饒有興味地盯著鄢然問道。第一次,除了在那人的身邊,他自稱“我”。
“唉。”鄢然索性地往桌上一趴,作出萬般無奈狀,嘆息道,“終究都是命。無情,殘忍,無理取鬧的命啊。”說出曾在戲摺子上看到的那句話後,自己都忍不住地一抖,被矯情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恆颻眼底浮出笑意,就也真的笑了出來,鄭重地糾正她,“是緣。”
“嗯嗯,是緣,孽緣。”終是抵不了沉沉襲來的睡意,鄢然起身,暈頭轉向地朝床榻走去。臨了沒忘了禮數,閉著眼睛道,“陛下走好,妾身就不送了。那個,你若是方便的話,順手就幫我把殿前的門帶上吧。”
睡意盎然,鄢然無處曉得恆颻是否已離去,無法曉得他是否真應了自己的囑託好心的將門帶上。只是,恍惚地聞見身邊縈繞著伽南淡淡的香氣。
莫名熟悉的感覺。
鄢然醒來之時,已是兩個時辰之後。
夢中隱隱的伽南香氣消失了,寬敞的軟榻上卻憑空的多出了一個枕頭,鄢然並不記得自己有一個人睡兩個枕頭的習慣。
剛撩開重重的幔帳,立在床榻前候了許久的兩名宮女立即地走上前來。一個伸手去扶鄢然,另一個殷勤地遞上半溼的手帕。
鄢然接過手帕擦了幾下,又輕輕地拍了拍臉,靈臺才有幾分清明。
扶著鄢然的宮女輕聲稟告,“娘娘,今日是懷月節。太后方才傳了懿旨,邀您去赴晚上的宮宴。”
“什麼?”鄢然聞言腳下一絆,幸是有人扶住。雖踉蹌了幾步但並未摔著,“為何無人提前來通曉本宮一聲呢?這,這種事,本宮不是要提前準備的嗎?”
本是驚訝的語氣,卻不知為何,聽到那兩名宮女的耳中,卻成了滿是怒意的佶問。她們撲通地跪下磕頭,直是求饒,“奴婢死罪,娘娘息怒。”
鄢然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跪弄得有些愣怔,又聽見什麼“死罪”“饒命”,甚是無可奈何。只得先將她們扶起,“本宮並未責怪你們,你們今後也無需動不動就下跪求饒。平日裡,呃,本宮都是很寬容的。”擔心她們不信,鄢然又立即地扯出一個親和的笑容。
那兩位宮女起身,猶猶豫豫地解釋,“陛下他,他體諒娘娘的身子未愈,特吩咐了奴婢不要將此事告知您,怕是讓您勞了神。豈料,太后剛剛派人來通傳,想您終日呆在長樂宮甚是無聊,便邀您去赴夜宴,也,也好紓解些心懷。”
久在深宮,心都如明鏡似的。雖鄢然這妃封得有些蹊蹺,可近日來陛下的體貼,太后的抬愛,都令未央宮中的諸位覺著,平日裡不動聲色地槿妃,實屬了不得,隱約竟有寵慣後宮的跡象。因懷著這樣一層心思,她們服侍得就更盡心盡力,未敢有絲毫懈怠。
鄢然卻並未想到這一層,略思索了片刻,對先前遞帕子的那位宮女道,“既是太后相邀,自也不好拂逆。如此,你就去替本宮挑件合適的衣裳。”又對另一位吩咐,“你,現在替我綰個簡單的髮式吧。”
巧手的宮女替鄢然挽起高高的飛星逐月髻,略施了點脂粉,掩去了那道淺淺的印痕。眉眼如畫,清麗脫俗。對著銅鏡,鄢然有些糾結,“不過是一個宮宴而已,如此是否太過招搖了啊?”
“怎的會!”替鄢然綰髮的宮女亟亟地反駁,嘴似抹了蜜般連聲稱讚,“娘娘容貌冶麗,氣質脫俗,如此的裝扮方才能夠襯得上娘娘。”又將小嘴一撇,“惠妃宮裡傳出的閒言碎語也忒是難聽了,竟是編排娘娘百拙千醜。娘娘此番盛裝赴宴,定是煞了她的氣焰。”
“就是,就是。”另一位宮女捧出一件煙霞色的齊胸疊紗茜裙,附和道,“惠妃娘娘哪比得上咱們娘娘顧盼生姿啊!流螢之火,豈能與明月爭輝?懷月宴上,娘娘必定是最光彩照人的。”
於是,鄢然在她們灼灼期盼的目光下,換上了那件甚是繁複的衣裳。心中暗歎一聲,這副打扮實在是太不謙虛了。
宮燈千盞,繁花萬重。平日巍巍森嚴的宮殿,此時卻透著無比的喜慶。彷彿,那紅顏枯骨的悲涼,權力爭奪的殘忍,心機算盡的苦楚,都與這無關。
夜宴上,帳簾翻飛,珠光生輝。金鼎內焚著椒蘭,香菸繚繞。鄢然特地提前了半刻鐘,卻不想除了太后和恆颻,諸位權臣,眾位女眷皆早已入席。就在她走近之時,熱烈攀談,輕笑淺語驟時停了下來,無可奈何,她自是成了他們矚目的中心。
一時間,驚歎有之,欽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