隙。以為,這就足夠了。
可是,等自己鬆開手的那一剎那,才陡然發現,那些以為的幸福和信任,原來,都不過是虛妄罷了。根本,無論自己是鬆開,還是握緊,都是留不住的。
一滴溫熱的眼淚從她的眼眶懸然而裸,她抬手用袖子想要拭去。卻是怎麼也無法止住,眼淚如決了堤的洪水,洶湧地奔騰而出。
她最終頹然地坐到冰涼的石板上,雙手緊緊地捂住眼睛,從無聲的抽噎,到後來的嚎啕大哭,直至哭盡了所有的氣力,和所有掩埋在心底深處的情緒。
她踉蹌地起身,不顧鬢髮的散亂和衣裳的凌亂,走到大殿外。此時此刻,曾經熱鬧繁華的宮殿,如今,也只剩了她一人。一人而已,就如同最初的模樣。
秋月慘白,軟絲繡鞋踩在層層落葉上,發出策策的聲響。一隻棲禽撲稜稜地扇動翅膀,從枯枝上飛起,留下翩翩而去的黑影。
鄢然抬頭,襯著涼涼的月色,望見宮殿正門鐵筆銀鉤題的三個字——長樂宮。
果然,沒有誰能夠許誰長樂無憂。那些曾經的海誓山盟,終究會隨風散去。她悽愴地一笑,笑容在婆娑月影下顯得尤其惹人心傷。
猛然想起了些什麼,鄢然直衝衝地跑到正殿,翻箱倒櫃,終於找到了自己之前替這個還未出世的孩子做的小衣裳。
她雙手細細摩挲這衣裳上有些粗糙的針腳,心中倏地抽痛,一陣一陣地,似鈍刀凌遲。
饒兒,是母親無能,是母親沒能好好保護你。你還沒能睜眼看一眼這個世界,你還沒能穿上母親為你做的這些小衣裳,就匆匆離去了。那裡那麼黑,你一個人走,肯定很寂寞,要不然,母親來陪你吧。反正你走了,母親也沒有什麼值得眷戀的了,我們一起走,一起離開,來世,母親一定好好地保護你,不讓你受一絲一毫的傷害,絕不。
順手推翻了桌上的燭臺,看著逐漸燃起的火苗一點一點吞噬自己親手縫製的小衣裳,她恍惚地笑了一下,想起殿內還剩一下瓊花釀,她就又跑去取來,猛地往燃起的火苗上一澆,火勢瞬時就兇猛起來,映紅了她大半個臉頰。
鄢然靜靜地坐在離火勢不遠的床榻邊,等待著,熊熊烈火逐漸吞噬自己,和整個長樂宮。
滾熱的火苗一點一點逼近,眼前的一根房梁轟的一聲坍塌,橫亙在她的眼前。只差一點,她就會被這根倒下的房梁所砸到,可是,她心底毫無畏懼。只是,靜靜地,等待死亡的降臨。
宮殿外突然喧囂起來,似是有人發現了長樂宮走水了。然後,又是亂七八糟的聲響,大約是太監宮女在奮力撲滅這場突然的大火。
滾滾襲來的濃煙使得鄢然睜不開眼,漸漸的,她陷入了沉沉的昏睡。她好像聽見有人再喚自己的名字,她想說,不要再叫我了,不要再把我叫醒,我要離開了,和我的孩子一起走,永遠永遠。
只是,她沒有力氣去張嘴,好像有人用溼透的毛巾捂住了她的嘴巴,她難受極了,咳嗽了幾聲,似要把肺都咳出來了。那人的動作輕緩了些,低低地附在她耳邊,說:“你以為一死,萬事即空了嗎?你以為你死了就解脫了嗎?活下去,至少你還有我。”
睜開雙眼的時候,鄢然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大而厚重的帷幔遮住了光線,昏昏暗暗的,全然不似長樂宮的佈局。
渾身都是痠痛,鄢然輕輕地嬰寧一聲,隨即就有一位小宮女掀起帷幔,欣喜地望著她,恭恭敬敬地垂首,道:“槿妃娘娘,您昏了好多日,現在可算是醒了啊!”
鄢然微微張開有些乾裂的嘴唇,氣若游絲,環顧了一下四周,緩緩問道:“我,沒有死嗎?那我現在,又是在哪裡啊?”
小宮女忙不迭地跪下,慌張道:“娘娘千歲,吉人天相,自有天上的神靈保佑的!”
在鄢然抬手示意她起來候,她又道:“這裡是祥安殿,壽安宮的一處偏殿,太后所居之處。前日裡的一場大火已將長樂宮燃為了灰燼,都沒法住人了,所以攝政王便將娘娘您直接抱到太后這來了。”
“攝政王?”鄢然一驚,慌亂地支起身子。
“是,是攝政王將,將娘娘一路抱到這兒的。奴婢聽聞,攝政王當夜入宮,和陛下議完事後,途徑長樂宮,看見長樂宮走水了,當即就衝了進去,連半分猶豫也無,從熊熊的火焰中將娘娘就出來的。”小宮女有些愕然於鄢然的反應,“攝政王剛把娘娘抱出宮殿,長樂宮就差不多是傾塌了。若非太后說理法不合,攝政王怕是要一直守在娘娘身邊的。”
若是如此,那麼自己最後聽到的那句話,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