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早就全部英勇戰死,剩下的不到一百百姓,正在進行著最後的抵抗,而城樓上,卻是不斷湧入的清兵。
在這群老百姓裡,周邦傑看到了自己的妻子和丈母孃,這兩個平日裡養尊處優,連只雞都不敢殺的女人,此時,正一起舉著一把長槍,狠狠地捅進了一名清兵的肚子裡……
一枝箭飛了過來,不偏不倚地射中了周邦傑丈母孃的心口,老婦人晃了兩晃,周妻急忙抱住了自己的母親,就聽母親說道:“讓邦傑別做孬種,他是大明的將官,殺賊!”
“周邦傑,你聽到了沒有,聽到了沒有啊,咱娘讓你別做孬種,殺賊,殺賊!”周妻放下了母親的屍體,一滴眼淚也沒有流,衝著周邦傑大聲叫道。
“殺——賊!”
周邦傑幾乎是拼盡全力吼出了這麼一聲。
“殺——賊!”
周圍響起了和他一般憤怒的吼聲。
殺賊!殺賊!!殺賊!!!
刀槍碰撞,殺聲震天。一個士兵倒下了,身後的地百
揀起了他地戰刀。嘶聲叫了一聲。連人帶刀就投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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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也再不忍心看著這悲慘的一幕,烏雲遮住了天地臉,幾聲驚天動地的霹靂一過。傾盆大雨轉瞬落下。
清兵暫時地退了,城樓上到處都是屍體,明軍的、清兵的,當兵的、百姓的……
一個十二、三歲地孩子,緊緊抱著一個清兵的屍體,孩子的身上。有幾十處的刀傷、槍傷,早已氣絕,當百姓費盡周折才把孩子和清兵分開的時候,才發現這孩子的胸口,一把鋒利無比的鋼刀穿胸而過,這孩子,就是用冒出胸口的刀尖,和敵人同歸於盡……
周邦傑死了。他死得英勇悲壯。左手地寶劍,早就斷成了兩截,右手的五根手指,被齊齊切斷。他的面門上中了兩刀。身上中了八刀,他到最後死的時候。還是在那筆直地站著。那把斷劍,刺進了一個同樣和他站在那死地牛錄身體之中……
在鄉親的幫助下,周妻輕輕放倒了丈夫地屍體,她細心地為丈夫擦去了滿臉的血跡,為他整好身上的鎧甲,把那斷成兩截的寶劍,小心地放到了丈夫的身邊。然後,她回過頭,對周圍落淚的鄉親們說道:
“馬大嬸,去年,我家邦傑搶了你家的田,還把你家小三子扔進了大牢,邦傑錯了,我代邦傑給您賠不是啦!”
馬大嬸拼命搖著頭:“不礙事,不礙事,那田現在還有誰種啊,搶得好,搶得好。我家那小三子,平時總是淘氣惹事,可從大牢出來,你看可懂事多了啊!”
周妻微微笑了一下,又轉向另一箇中年人說道:“孫大哥,去年,邦傑喝醉了酒,把你的一條腿可打斷了,我,我到現在心裡還在愧疚……”
孫大哥面前擠出了一個笑容:“瞧你說的,我家那口子,平日裡總差我做這做那的,現在我成了瘸子可倒好了,什麼事都不用做,不知道有多享福呢,按說,我還得謝謝周參將啊……”
周妻在鄉親們面前一個一個地賠著罪,那些鄉親一邊笑著,一邊任由自己的眼淚淌下……
“叔叔伯伯,大姨大嬸們,邦傑活著的時候,做錯了很多事,欺負了很多人,可他現在死了,只能我這個當妻子的來給大家賠罪了。我家的床底下,有一箱銀子,這銀子有的是邦傑積攢下來的,有的是搶來騙來的,本來是想給我家那三個兒子娶親用的,可現在用不到啦,等金狗退了後,大家把它分了吧,就當幫我家邦傑贖罪的……”
孫大哥忽然面色一變:“周家嫂子,你可千萬別做傻事啊!”
“別過來!”他正想要上前拉住周妻,就看周妻向後退了一步,退到了城樓邊上,慘然一笑:“夫死子亡母喪,我周家滿門死得乾乾淨淨,我自當殉節。諸位,千萬勿再勸我,以全我忠節之名。只是我還有個瞎眼的弟弟無人照料,就拜託各位鄉鄰了!”
說完,她縱身就向城樓下一躍,那沾染著血跡的白色衣衫張開,像一隻美麗的蝴蝶一般翩翩起舞;暴雨愈發地大了,就似在為這烈性的女子送行……
“姐夫,姐姐,娘!”
暴雨中,一個瞎子摸索著爬上城樓,所有的人都認出了,這就是周妻的弟弟段小良。鄉親們把他扶到了周邦傑和他岳母的身邊,孫大哥一邊哭聲,一邊說道:
“你姐夫,你姐姐和你娘,還有你的三個外甥,都已經為咱濟南捐軀了啊!”
“好,好啊!”段小良忽然古怪地笑了:“死得好,死得好,這才是我大明的將官,這才是我大明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