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別數月,為何不得不面對親人的時候,她半分喜悅也沒?她很想退怯,可是卻避無可避。
方才在百花閣上,珠瑾早已瞧見了汗王身旁那抹熟悉的身影。分別之時,他曾說過的話,她歷歷在耳——
“姐姐既是如此貼心,不願惹父親母親不耐,那便莫要再回牧族了。須知……此處沒人歡迎姐姐,想來姐姐在牧族也無甚掛念了吧?”
他們是血肉至親,也曾相親相愛、歡樂和諧,可為何會走到今日這一步?再見她,他定會不悅吧。
柳巖引著珠瑾往前臺去時,竟遇上匆匆走來的玉清,兩人撞作一團。一股奇異的芬芳迎面撲來,玉清後退兩步,俯身禮了一禮,“玉清失儀,還請女使海涵。”
珠瑾轉眸瞧見玉清裙襬上的一片淺碧色的水印,似是撒上了茶湯。她不禁明瞭,俯身回了一禮,“玉婕妤客氣了。是奴婢沒有看清路,理應奴婢向玉婕妤賠禮才是。”
兩人相互客氣了幾句,玉清便離開了。
珠瑾隨柳巖到得臺前,滿座賓客一片寂然,只見眾人皆看著王嬤嬤手中的托盤。
托盤上並排放著四樽一模一樣的銅人,銅人下壓著一封書信。
一名身穿藍袍、頭戴金冠的男子抱拳禮了一禮,“此乃我華國新君特意命人為皇太后打造的賀禮,並附上我皇親筆書信一封,以示友邦之誼。”
兩個月前,華國老皇帝駕崩,新君登基後一直態度不明。這份賀禮雖不同尋常了些,但若意在示好,倒也並無不妥。
可這賀禮早不拿出來晚不拿出來,偏偏選在千秋宴上拿出來。眾目睽睽之下,怕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珠瑾前進的腳步頓了頓,偷眼打量了藍衣男子幾眼。只見他面上覆著個做工精緻的半面面具,露在外面的半張臉俊美無儔,一雙烏黑的眸子裡總似是含著淺淺笑意。
此人風度翩翩,可珠瑾卻喜歡不起來。
那雙笑意盈盈的眸子裡,她看到的,並非是溫潤,而是深淵。一雙任她窮極目力也望不到底的深淵。
☆、第六十四回 壽宴,四樽銅人(下)
見著眾人一時無話,珠瑾上前見禮,“奴婢見過皇上,見過皇太后,見過汗王,見過使者大人。”
皇太后抬眼瞧了瞧珠瑾,道,“平身吧。”
珠瑾起身,行至宇文君身後站定。
華國使者轉眸瞧著珠瑾,問道,“這便是方才在閣樓上吹笛之人吧?”
珠瑾俯身禮了一禮,“回大人的話,正是奴婢。”
華國使者讚道,“梁宮女子果然名不虛傳。”
席間仍舊熱鬧,皇太后同方才一般無二,時不時同身側的宇文君笑語幾句。然而,但凡有心人,便能瞧出這和諧下的暗潮洶湧。
將近午時,後宮女眷皆隨皇太后去了安和宮,文武百官與使臣則是隨宇文君去了玉珍殿。
後宮佳麗無數,許多身份低微的,連皇上的面也見不著幾回。此時能與皇太后同席,這個些后妃自是卯足了勁兒的巴結,指望著能得皇太后看重,飛上枝頭變鳳凰。
珍璟殿內倒是笑語連連,看似其樂融融,實則詭詐暗藏,每說一句話皆是小心翼翼。那些個官階低的文武官員,一直埋頭用膳,不敢亂髮一言。
一場籌備已久的千秋宴,在各懷心思中收場。
珠瑾回到西偏殿的時候,已經是將近黃昏了,庭院在晚霞的籠罩下入眼便是紅彤彤片。一抹熟悉的身影立於庭院正中央,他的背影被晚霞染上了一層紅暈,遠遠瞧去,如夢似幻。
珠瑾頓了頓腳步,默然片刻,方才上前見禮,“奴婢見過王爺。”
宇文霽轉過身來,欲伸手扶珠瑾起身,卻被她側身避開了。
宇文霽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尷尬笑道,“這是怎麼了?莫非本王在葉赫女使心中,是老虎不成?”
“奴婢不敢。”
珠瑾如此一本正經的姿態,叫宇文霽渾身不自在。他雖知她秉性,很多時候確是端莊得有些過了頭。可從前她與他說話,也不曾一板一眼到似是例行公事。
這樣的珠瑾,讓宇文霽覺著兩人似是初見面的陌生人,中間隔著道無形的牆,怎麼都跨不過去。
在浣衣局時,宇文霽還可以毫無顧忌,死皮賴臉的纏著她。而今,不知為何,他連半句糾纏、逗弄的話都說不出來。
時間當真如此神奇嗎?神奇到,將兩個漸漸相熟的人變成陌生人?
“本王今個兒來,是想同葉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