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生說道:“我還活著,證明神將府比我更不想別人知道這個婚約。”
寧婆婆看了他一眼,問道:“如果是神將府要殺你呢?”
陳長生沉默片刻後說道:“聖後當朝,總要顧全一下大局。”
寧婆婆微微挑眉,似乎沒有想到這名十四歲的少年,能夠看明白這件事情裡神將府表現的如此為難的真實原因:“時間拖的越久,壓力越大,總有那麼一天,神將府不會願意再忍下去。”
“那我會試著反抗。”陳長生握緊腰畔的劍柄說道。
寧婆婆看著他腰間那柄尋常無奇的短劍,微諷說道:“你不會修行,想要靠一把短劍就對抗東御神將府裡的強者?你以為你這把短劍是什麼?傳說裡的神器?比得上太宗皇帝用的霜餘長槍,還是秋山家那柄逆鱗?”
陳長生沒有說話。
“即便你不交出婚書,你也可以活著。”
寧婆婆說道:“但不得把婚約的事情告訴任何人,否則,就算魔君親至,也保不住你的性命。”
這句話裡沒有任何威脅的語氣,因為不是威脅,只是在講述一個顛撲不破的真理——魔君都保不住你的性命,全天下沒有人能保住你的性命,因為寧婆婆代表的是大周皇宮的意志。
陳長生必須承認,雖然沒有選擇的能力有些令人不悅,但寧婆婆說的話,對他是好事。他只是有些不理解,為什麼前天考摘星學院的時候,對方會冷酷地碾碎自己的前程,現在卻又會改變主意。
“有人要你活著,要你不受打擾,我家姑娘卻很不喜歡看到所謂變數,所以她不喜歡你有前程有可能,本來這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寧婆婆看著冷清破落的國教學院的建築,忽然微笑起來,說道:“沒想到你自己跳進了這口枯井,算是替我解決了這個麻煩。”
陳長生被這段話後面的內容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於是錯過了最前面那六個字。
前程?可能?枯井?麻煩?
他忽然生出強烈的不安,按照這位寧婆婆的話來推論,自己走進國教學院可能是犯了極大的錯誤。
他毫不猶豫說道:“我還沒有決定進國教學院。”
寧婆婆看著他說道:“你必須進國教學院。”
“為什麼?”
“你自己走到了這裡,所以這是你自己的選擇。”
“我忽然改主意了。”
“抱歉,我不是徐夫人。”
寧婆婆看著他面無表情說道:“我不介意殺死你。”
陳長生沉默了很長時間,他知道自己無法拒絕,但卻依然有些不滿。
“我還沒有考試,更沒有拿到錄取通知書。”
“國教學院沒有院長,連老師都沒有,自然不會有考試,但可以招學生。”
寧婆婆從袖裡取出一張薄紙,遞到他身前,說道:“這是教宗大人親筆寫的薦書,你可以進所有學院。”
不待陳長生說什麼,她面無表情說道:“但你只能進國教學院。”
陳長生接過那張紙,看著上面那個潦草的簽名,以及蓋在簽名上那個繁複華美到了極點的大印鑑,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沒想到自己這輩子居然有機會親眼看見教宗大人的筆跡,似乎應該激動,可眼下的場景實在讓他無法激動起來。看簽名和印泥的顏色濃淡,應該不是最近籤的,那份薦書的學院名稱倒是剛剛填好,應該正是這位寧婆婆的筆跡。
“一,不能告訴別人婚約的事情。二,你會活著。三,不再有人阻攔你的前程。”
寧婆婆看著他面無表情說道:“成交。”
說完這些話,她轉身向國教學院外走去,湖畔再深的野草,也未能纏著她素色的裙襬。
以她的身份,親自前來與一名十四歲的少年談話,實在是很不可思議的事情,而且極無趣。
她先前說的都是真話。只要人死了,婚書還有什麼重要?雖然她覺得那少年人不錯,但京都每年要死多少不錯的少年?如果不是昨夜那封信,或者他今天真的就死了。如果他是個聰明人,應該能猜到是誰讓他活著,應該知道該怎樣做。
對所有人來說,這都是最好的選擇,只是對他來說或者並不是,但,誰會在乎呢?
這般想著,寧婆婆漸行漸遠。
那隻黑羊隨她而去,在進入廊牆之前,回頭看了一眼陳長生。
陳長生站在湖畔,手裡拿著那張紙,沉默了很長時間。
直到此時,他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