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破在潭柘廟已經住了十一天。
他每天都會來銀杏樹下靜坐。
他悟刀而不練刀,那把鐵刀始終在鞘中,鞘在膝上。
古樹不停地落著樹葉,將大地覆蓋,顯得格外純淨,美麗奪目,以至於很難想象樹葉下面的模樣。
那些金黃色的樹葉當然也會落在他的身上,堆積在他的衣衫裡,漸漸掩住刀鞘,以至於很難想象鞘中刀鋒的模樣。
王破的刀道,在這滿天黃葉裡,隱隱發生著變化。
第692章 秋有雨
時間流逝,秋意愈深,滿天黃葉落盡,潭柘廟裡的古樹只剩下了光禿禿的樹幹與樹枝。
入山的道路上還鋪著落葉,只是被昨夜開始的一場秋雨打溼後,不剩半點美麗,只是像溼透了被褥般令人心煩。
溼漉的落葉,總歸還是有些好處,那就是行走在上面,不會發出什麼聲音——藉著陰暗天色與雨絲的遮掩,數十名大周軍方高手,還有數量更多的清吏司刺客及密諜,踩著溼漉的落葉,悄無聲息地穿過山道,潛入山腰間的秋林裡。
潭柘廟通往山外的通道,全部被控制住了,任誰都無法離開。
簌簌的聲音響起,有些清脆,有些乾燥的感覺,彷彿有人行走在數天前的金黃落葉上,踩碎了無數片枯葉。
不是落葉破碎的聲音,那是秋風穿過雨簾,不停拂動著紙張。
山道間走來了一個男人,臉色覆著一張白紙,遮住了口鼻,只是在眼睛的位置有兩個黑洞,看著異常恐怖。
——畫甲肖張。
自天空落下的雨絲,來到他的身前便自動避開,那張白紙上沒有半點水痕,乾淨並且乾燥。
在這個野花盛開的年代,湧現出無數修道的天才,霸道的強者,他是當中最可怕、最強大的那一個。
與荀梅相同,他這一生所向無敵,唯獨沒有勝過王破,一次都沒有,無論是當年的煮石大會,還是逍遙榜,他都只能排在次席。
但他並不害怕,更沒有氣餒,不停地向王破發起挑戰,且敗且戰,哪怕走火入魔、險些身死,也沒能讓他的意志有絲毫的動搖。
一人之下,這似乎已經是很了不起的地位,但他不想接受。
今日秋雨悽迷,他從山道里走來,自然是要與王破再戰上一場。
他沒有想過王破會不會接受,因為此時朝廷強者雲集,包圍了潭柘廟,王破想要活著離開,首先便必須戰勝他。
——再一次戰勝他,或者,被他戰勝。
秋風吹拂著白紙,發著枯葉破碎的聲響。
秋雨落在山道上,溼漉的落葉哪裡會發出聲音。
肖張沒有走到潭柘廟前,因為有個人出現在他身前。
踩在溼漉的落葉上,確實不會發出任何聲音,那個人就這樣悄無聲息地穿過了山道上的數道封鎖線,甚至就連肖張都沒能提前感應到。
此人是誰,居然強到了這種程度?
那個人一身黑衣,任由雨水打溼,給人一種極其冷硬的感覺。
他的衣衫,他的眉眼,他的肩部線條,他負在身後的雙手,都彷彿是鐵鑄的一般。
他就這樣站在山道前,便把秋雨與地面隔開,把秋風與白紙隔開,潭柘廟與四周的山野隔了開來。
他就像是一面牆,而且不是普通的泥做的或者磚砌成的牆,是一面鐵牆,絕不透風。
肖張知道這個人是誰,白紙上的兩個黑洞顯得更加幽深,隱隱可以看到狂熱的意味。
“你想阻止我?”他看著那個鐵牆一般的男人說道。
那人面無表情看著他,彷彿覺得肖張說的話極其愚蠢,根本不值得回答。
舉世皆知,畫甲肖張是個真正的瘋子,行事風格異常暴烈囂張,誰都不敢輕易得罪他,更不要說蔑視。
此人卻這樣做了,而且令人震驚的是,肖張那雙幽深眼睛裡的戰意雖然越來越濃,但最終……沒有出手。
肖張想著那個傳聞,以此人與大西洲的關係,沒有任何道理為了王破出手,說道:“既然不是,那你為何要攔在我的身前?”
那人說道:“既然我來,你們自然要走,你不是他的對手,我不想你打草驚蛇。”
肖張極其憤怒,臉上的白紙嘩啦嘩啦響著。
忽然間,秋風從他的臉上消失,他沉默了下來,因為他明白了此人的意思。
“這對他不公平。”肖張盯著他的眼睛說道。
那人明顯是要